盯着电视屏幕的安同表情凝重到能让一屋子的空气都结块儿。李四坐在小电视前的凳子上屁股都不敢挪一下,像是稍稍动弹就会唤醒沉睡的火山。
安同手里握着手机,目光从电视上缓缓挪开,又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手抖得比平时都要厉害。他几次按亮屏幕又几次眼看着它熄灭变黑,然后抬头又望向窗外。窗外也是一片灰突突的工地,又是寒冬时节了,丁点儿绿色看不到,除了钢筋水泥就是黑云压城。跟屋子里的气氛一样压抑。
李四想打个嗝儿,却不敢,硬硬咽了回去,没几分钟那股气儿就下行到肠道,憋成了一个屁。但李四也还是缩紧了屁眼儿没敢放出来。他能感受到这次安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最终安同还是下了决心打算在手机上Cao作些什么,只不过他手抖得太厉害,两只手都抖,手机都快被他晃成个虚影儿了,伸出的那根打算按屏幕的手指也像是在敲发报机似的根本无法静止下来,他完成不了任何输入的动作。
安同手抖的毛病打李四第一天见到他时就发现了,但安同不解释,李四也从不敢多嘴问。只一次李四帮安同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螺钉的时候关心地嘀咕了一句,哥你去医院看看啊。
安同只回答了两个字。没钱。
这话就没法儿接了。再接下去就谈到借钱了,那李四是绝对要装糊涂的。虽然安同在李四心中已经是他拜了把子认下的大哥了,可兄弟之间么,更不能谈钱,谈钱伤感情。
安同就有这种能力,他不想跟你说话的时候一两个字儿就能把天儿彻底聊死。
手抖这毛病伴随他两年了,这一半年眼见着好了一些,咋今天忽然又这么严重。
“哥,你要按啥,我帮你啊。” 李四小心翼翼低声询问。他觉得再这样子沉默下去自己就会在这屋子里窒息而死。
安同愣了愣,扭头望向李四。明明只看了一两秒的时间,李四却觉得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严刑逼供。他的重心不断后移下意识地想要离安同远一些,最后一个不小心从凳子上朝后翻了下去。
“哥……那个……就是,帮……不帮也行……“ 李四慌乱地爬起来想要借机溜出屋子。
“谢谢。“ 安同却对他笑了笑。李四是能读出这笑容中的友好的。”麻烦你去帮我拿盆儿冰水。“ 安同说。
李四想问个为啥,这大冷天的。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他深刻明白在此时此刻遵从安同的旨意才是生存之道。
李四很快就端了一盆满是冰碴子的水进来。工地上的水龙头拧不紧成天滴水,下面一直都放着盆儿接着,这寒冬腊月的时节,接的水没一半个小时就满是小冰块儿了。
“哥……这,水……“ 李四不知道安同要这水干啥,怯怯地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就这冰窖一样的工棚,刺骨的冰水,安同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把自己的双手浸了进去。李四在旁边看着都浑身打哆嗦。
盆里的冰块一点点在融化。从指尖开始逐渐向上,安同的手腕、胳膊、面色都变得煞白,嘴唇也逐渐变成了青色。但他依旧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双手,直到那扑簌簌摇晃的水面恢复平静,两只手不再有任何的抖动。
安同那天就是这样完成的发信息这一复杂Cao作。
李四后来盯着那盆水看了很久,但凡能有个办法能让李四把这盆水装裱起来,李四就一定要把它挂在墙上最显眼的位置,再提上几个大字,刮骨疗毒!
黑道都拜关二爷,那天夜里李四梦到了关二爷,一个背影,李四跪下磕头,关二爷转过头来,李四却看到了安同的形象。
第二天傍晚下工后李四回到工棚,看到安同正与一个中年男人面对面站着。
李四愣是在门口定住了一分多钟没敢进去。那中年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李四原来爱看那种民国时期的枪战港片儿,这中年男人完美诠释了片子里那些叼着雪茄的儒雅老大,西装穿在身上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举手投足明明礼貌又绅士,却总让人觉得有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眉宇之间带着岁月打磨不平的棱角与看淡了风云变幻的沧桑。
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李四就确认了那男人与安同的关系,男男之情!绝对的,俩人太般配了,面对面站着就像是俩雕塑在展馆里摆着,李四虽然已经完全接受了安同喜欢男人这件事儿,但他一直都觉得俩男的在一起看上去多少还是别扭的,但在这一刻,李四的这种偏见完全被打破。怪不得安同昨天发信息时哆嗦成那样,也怪不得为了发出去个信息对自己那么狠。
李四光速在脑子里构建起了一个分手后重聚的故事。并已经开始为之感动。
“你好,我姓杜。“ 那中年男人瞧见李四,主动伸出了手来。
李四反应了几秒之后忙不迭地在衣服上抹着脏兮兮的双手,那男人却毫不在意,一直微笑地等待着。
男人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李四和他握手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就不由自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