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不从衣服里出来,任路眠雨磨破了嘴皮子耐下性子来哄也没用。
不仅自己不出来,还掀开一个小角冲着路眠雨招手,让他也跟着一并进去。
没办法,路眠雨就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往里挪。这令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幼儿园捉迷藏时往滑梯底下钻的姿势和造型。基本从幼儿园毕业的那一天,他就再没有采用过这种方式往任何一个黑黢黢的遮蔽物底下钻了。
不过人都是会变的么。当初不钻是因为觉得捉迷藏赢不赢的已经不重要,上了小学的男生就应该追求逐”帅气“和”风度“了,而二十几年之后又返老还童是因为他发现帅气和风度都是空谈,有志向的男人就应该追逐媳妇儿的步伐。没有黎姜,还要啥帅气风度。
所以别说钻个衣服了,黎姜指哪儿他钻哪儿。
路眠雨就跟个蘑菇一样和黎姜面对面蹲坐在衣服里面。
“姜儿,你看,我都进来接你了,这里面太闷,我带你出去好不?“ 路眠雨觉得自己这造型像极了一个成了Jing的猴头菇。
黎姜点头,但还是招手让路眠雨凑近。
直到路眠雨把耳朵贴到了他嘴边,黎姜才小声对路眠雨说:
“我想尿尿。“
路眠雨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这句“我想尿尿“实在是可爱,也是因为黎姜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空气全都被吹进了他的耳朵眼儿,痒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黎姜也跟着路眠雨一起傻乐。
可看着黎姜的路眠雨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心理健康课上老师讲过,人是有很强的可塑性的,就像是高弹皮筋儿,但人的Jing神也会绷断,也像是皮筋儿。
当时老师讲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小学生的路眠雨能听进去,完全是因为他正在利用皮筋儿制作一种古老又经典的兵器——弹弓。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他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
生活把黎姜拉扯了二十几年,黎姜倔强得就像是没有极限的皮筋,就是不断裂,越是撕扯他,就越能感受到黎姜反抗带来的阻力。从私生子身份的原罪,到来自继父的排挤与虐待,到母亲的冷漠,到同学的嘲笑,甚至到这段时间被囚禁后的百般折磨羞辱,路眠雨曾经觉得黎姜就不是个人,是个丧尸,怎么打压都不倒下。
可他错了。最终还是宋琪一脚把黎姜踹下悬崖,让被封印在回忆角落里二三十年的所有魑魅魍魉洪水般涌来吞没了黎姜。那根儿皮筋,断了。
就那么一阵敲门声,吓得这傻小子想要尿尿了。
就隔着一层布料的外面的世界,吓得这傻小子想要尿尿都不敢僭越一步。
“来,姜儿,我领你去。“ 路眠雨伸出手握住黎姜。
把黎姜带进厕所后的路眠雨极其自然极其理所应当地双手插兜站在了边儿上。一副老公看着老婆、老爸看着娃的模样。
“你出去。“ 黎姜对着路眠雨眨眼睛。
Cao这……这会儿咋不傻了。路眠雨气得想打人。关键时刻又开始文明上了。
对着黎姜,多大的火气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路眠雨咬着牙一脸忿忿地走了出去。走出去还不够,还得憋着一肚子气把门给人家文明人关好。
路眠雨在门外耐心等待着水声响起。
整整两分钟,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连滴答都没滴答出来。
咋回事,路眠雨有些担心了,再数十个数,还是没有声音就进去看看。只不过数到七的时候,黎姜就自己走了出来。
路眠雨斟酌着组织语言。问“尿完了?“明显太假,问”咋没尿“又显得自己像是个偷听人家尿尿的变态。
在路眠雨漫长且无果的思考中,黎姜自顾自地走过了路眠雨面前,走到了墙边,又低头捡起了那根假阳具。
“拿它干嘛!“ 路眠雨脱口而出冲着黎姜喊。
路眠雨没有责备或不耐烦的意思,他只是惊讶,可无论是愤怒还是惊讶,只要情绪一强烈他就容易大嗓门。黎姜被路眠雨吓住了,站在原地拎着那根假阳具进退两难。
“嗯?拿它干嘛?” 路眠雨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注意控制音量吓到了黎姜,这会儿他尽量放平了语气鼓励着黎姜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这在黎姜看来,更像是逼问。
很类似的一个场景是小学一年级课堂上老师提问学生。学生起立,被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和“权威”对峙的情况吓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会儿老师就开始了自以为的循循善诱,各种鼓励、劝导、启发,但这一切在小朋友看来都是逼迫,只能加剧恐慌。
黎姜就是这样。很快红了眼眶,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敢说话。可路眠雨一直在“循循善诱”。
“来,给我说说,为什么拿这个啊?”
路眠雨真得很努力了,但他可能更适合做“路总”,适合荡平监区做黑老大,从来就没有做好老师或者和善爸爸的天赋,此刻耐心的询问只能给黎姜带去巨大的压迫感。
像是面对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