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改天”不是黎姜随口推脱的说辞,黎姜说的改天,真得就是改天。和做生意的人想要把事情马上定下来的思路不一样,他们搞科研的有时候发现个小问题就钻进去多挖掘上几天,万一能搞出个大课题呢,所以总是很难讲个确定的时间,“改天”“再说”这些词儿,久而久之也都成了黎姜的习惯用语。
他一进电梯就想掏出手机翻看日历找个具体日子,手机拿到手上时才想起小一个月都没用过了,肯定早就没电了。不过惯性动作还是让他摁下了开机键,并耐心等待着黑屏的延续。
可黑屏并不想延续。手机出乎意料地打开了。电是满格。
Cao他大爷的路眠雨。黎姜带着笑轻轻骂了一声。
这是黎姜的私人手机,基本只用来和宋琪联系,被路眠雨抓住的那天黎姜只是出来去夜市买点吃的,所以也只带了这一部手机。
三个未接。两条信息。都来自于宋琪。是在小一个月之前,黎姜被路眠雨抓住的头三天里。此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估计那些电话和信息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死透。黎姜的指尖在屏幕上悬浮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去看那两条信息。
他点进日历,今天周二,回单位处理点事情,这周末吧,可以请路眠雨吃个饭。
快八点了,外面都黑透了。街灯就那么照着,黎姜走进光晕中就照亮并温暖黎姜,黎姜离开,别人走进去就照亮并温暖别人。黎姜怔住了。来来回回在那街灯下走了十几遍,然后他瞬间释然了。
他什么也没丢没失去,只是走出了一盏灯投下的光影。
路眠雨总是黎姜深沉又文艺的乐章中几个离谱的音符。就像“画船听雨眠”在路眠雨看来也不过是逛窑子时的Jing虫上脑。
晚九点。路眠雨躺在急诊室里被一位瘦小的更年期女医生训斥。
“看着匀匀称称一小伙子,咋那么死沉。又高又结实,吃啥长大的。费了六个护工才把你抬到床上。“
路眠雨是打车来的。车不能进医院大门,路眠雨就下了车往里走,走进大厅就觉得好像是走进了迪厅,到处都是炫目的灯光,还旋转闪烁跳跃。然后,然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路眠雨一脑袋栽倒在地上就昏迷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他被告知是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韧带拉伤,关节是老毛病了,自不用说,从不缺席。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自己有事没事自己不知道吗?不会打个120吗?不会找朋友送一下吗?你这是刚好赶巧走进了大厅了,你要是倒在草地上,哪个旮旯拐角,这么黑的天,谁能发现,这么低的气温,几个小时你人就不行了。“
女医生看上去五十出头,很干练的模样。路眠雨想起了自己的妈,从小就能说,一张嘴就叭叭叭一整天不停点儿。在女医生责怪式的关怀中,路眠雨觉得既安心又温暖。
可当他忽然想起黎姜,想起黎姜没有个爱他的妈,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心时,他又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自己都快摔散架了都没觉得有啥值得掉半滴眼泪的,可一想到黎姜路眠雨就心疼。
“哭哭哭现在知道哭了。后怕了吧!“ 女医生撇撇嘴。”行了别哭了这不都输上ye了,有啥不舒服的叫护士就行。“
留下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医生又赶紧去了另外的床位。
希望繁忙的工作也能让黎姜觉得充实和被需要吧。路眠雨想文艺一下抒个情望向窗外的灯火万家,可他一扭头就看到个面色惨绿的大哥在捂着肚子呻yin。食物中毒。
转向另一侧,又是个斗殴被捅伤的老弟在嚎叫。
夜晚的急诊病房就是这样。路眠雨那一颗好胜的心都被打击到了,觉得自己这正常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逊色,并没有什么惨烈的伤口值得炫耀。
留院观察一夜。路眠雨付了款结了帐,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感觉无数个一夜都过去了,可一看表也才夜里十二点。
他掏出手机来打发时间。看到一个小时前一条薛老幺发过来了一条新闻链接。
题目是:三尺讲台不能成为道德的洼地,科研阵营不能混入社会的渣滓。
啥破玩意儿。薛老幺成天到晚关注的都是啥八竿子打不着的社会新闻。都说了让他学习文化知识学习专业技能,公司是做电子产品的,多他娘的关注一点儿电子板块,看个电动小鸭质量不合格买回家有电也不动类似的新闻都比这强。
心里嘀嘀咕咕的,路眠雨还是出于无聊点了进去。
呵,还是黎姜他们学校的事儿。路眠雨来了点兴致,枕头拉高了点儿仔细往下看。
手指再向下滑了一下,黎姜的名字瞬间就钻进了路眠雨的眼睛揪住了他的心。
“……未经允许非法盗取宋氏企业的内部数据……在提交给检察机关的笔记本电脑里存有大量的公司内部资料,今日已经校方证实,该笔记本电脑的确是学校购置给讲师、科研人员的工作用机,也的确是此人所有……做出开除处理,不保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