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顾人lun孽障生,后世子孙恶业存。
独怜我儿支离疏,苦梗作噎也强吞。
羲和驾车,三乌并逐。红盘煮膏,万物回阳。新晨气净,明朗清媚。馥郁坐在床边,用着薄条细片的锉刀替十六修指甲。她听着屋外陈婶唱的歌谣,笑道。
“自从公子出世,天气都变好许多。”
十六坐在床上,背靠软枕,透过窗户,他看到陈氏抱着孩子一晃一晃的,说道。
“那你该出去走走。”
馥郁垂首,抬眸看去。十六脸颊凹陷,气色颓靡,消瘦不少。
“待会儿便出去一趟。”
俄而,屋外的歌声停了,馥郁看向窗外,便见一个壮汉背着老牛走来。经壮汉的一番讲述,原是老牛上街买rou,无意看到屠户杀猪的场景,顿时四肢发软,晕倒在地,而后幸得村民将人送回。望着草席上不省人事的老牛,馥郁不免自责,可陈氏却笑着安慰道。
“都是小事小事,是他胆子小,见不惯陈这场面。你先看着孩子,俺去烧饭。”
陈氏拎着猪rou,喜笑颜开地离去。馥郁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声声地念道。
“江回,江回…”
小孩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纯洁剔透,像极了他的父亲。她把孩子抱到十六面前,说道。
“小公子的眼睛可真漂亮。”
十六轻抚小孩的右耳,问道。
“他会怪我吗?”
馥郁的面容一僵,笑容渐消。自从孩子出世,过去一个月,十六从未抱过他。
“孩子敬爱父母是天性,公子莫要忧虑。”
“他会被人取笑吗?”
馥郁犹豫了,她深知老天爷不会善罢甘休。它往孩子身上洒下磨难的种子,让其无声无息地生根发芽,在成长的道路疯狂地长出荆棘。可她细想了一会儿,或许她怨不得谁,毕竟大人小孩都活下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晌午休息,趁着十六熟睡,馥郁特意梳洗一番,往村镇走去。
村下小镇人流不多不少,馥郁看着途径的人,恍似回到都城的时候。忽然,路边的一个老太婆拉住馥郁,问道。
“姑娘寻谁?”
“寻个婆婆。”
“婆婆姓甚?”
“婆婆姓‘牙’。”
“鸭婆婆?”
“不是哩,是牙婆婆。不过作那行当的,也算是个畜生。”
老太婆捂嘴窃笑,说道。
“俺不巧是那畜生。”
“婆婆有礼。”
“有礼有礼。姑娘长得俊俏,是要到县太老爷家享福?”
“我个丫鬟命,哪儿能做梦呢。”
“姑娘有所不知。俺老爷家财万贯,童仆眷属千万。论身姿高大非凡,总有女儿争锋趋撺。若是俺拾得人前一现,那老爷必定忠心不变,及早迎娶姑娘成眷。”
“县老太爷有几位夫人?”
“有十三位姑nainai。”
“哎哟,那真是个六千皇帝。”
“何为六千皇帝?”
“后宫三千又三千。”
“有道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要是哪日忠心似狗,猜是孽根尽断。”
牙婆子看到馥郁沉思不语,继而掏出几两银子,交到馥郁手上,说道。
“婆婆送一点小钱,姑娘你作个惦念。哪日心回意转,可来婆婆这儿好好商算。”
耳边忽闻一阵哭声,十六睁眼起身,他看到孩子在摇篮里哭着,于是想叫人来,但屋里屋外都没有回应。他不忍心冷眼旁观,所以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哼着那熟悉的歌谣。
这样的歌声低浅,温柔眼神,在孩子眼里是从未有过的,与众不同的。他好奇地盯着十六的脸,像是第一次认真去观察十六。
十六把小孩哄睡之后,重新放回摇篮里。就在这时,十六才留意到腹上渗出的鲜血。但未等他缓过来,孩子又哭了起来。十六短吁一口,再次把孩子抱起来。也许是天性使然,孩子一到十六怀里,立即停止哭泣,安然睡去。
几日过去,馥郁一直心事忡忡的。她谋算着自身利益,想多讨些银子,好为那一大一小。虽说丫鬟苦命,可妾氏更苦命。她早从陈氏口中得知,县官老爷的性格贪婪好色,手段暴戾残酷。真是入了官家府,半截进了泥黄土,纵有插翅难逃,也是末路一条。
这事扰得馥郁心儿烦,意儿乱,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好。
“馥郁。”
听到十六的声音,馥郁即刻坐起来,问道。
“公子有何事?”
“明早把无名拿出来,将其典押给夫妻二人。”
“使不得,那是老爷留给公子的东西。”
“他们慷慨无私,不计恩惠。家里有的,如数尽出;家里没有的,设法弄入。这份情义,料是无以为报了。而我们唯一值钱的,只是那把无名。”
“公子无须担忧,我们很快就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