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总感觉有人在看他,尤其是他弹琴时。
洛黎很清楚自己的外貌打眼,能够轻易引起别人的窥探和恶念。但这道目光却与众不同,是真诚的,是温和的,是友善的,是尊重的,不带有任何污秽的想法,虽有偶尔的打量和灼人的炙热,但更多的是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想必,是因为自己的琴技吧。”洛黎坐在二楼厅堂的高台上——这处是特地为他安排的,当没有贵客时,他就在这工作,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一阵阵清澈的琴音流水般从飞舞的指尖下泄出,高超的炫技般的指法被他完美呈现,引得满堂喝彩。
在众人眼里,身材颀长的青年高高在上,脸色虽有些病态的苍白,但在无神、却抬眼扫视全场的,仿佛能将全场视野收紧眼底的浅色眸子和时抿时而轻声yin唱的樱色唇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弱,琴音激昂时,随着撩乱的指尖,眼角还会漫出诱人的绯红,像是九天之上的神仙沾上了烟火气,生气十足。
这是一种真想让人扼杀的生机……
让他变成囚于铁笼的的金丝雀,折断娇嫩的翅膀,毒哑金贵的嗓子,让他不得不依附囚禁自己的恶魔,彻底逃不出掌心。
唐装青年倚在栏杆上,姿态肆意却优雅不减。他惬意笑着,热切地注视着洛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栏杆,与洛黎的琴音相和。
一曲毕了,有人吹着流氓哨,有人高声捧场,但言语大多有粗俗下流之意。
青年扫视一圈,心下了然,但看到本该下场休息的洛黎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喏喏着,突然有种微妙的不爽。
他压下这微妙的不爽,自以为惜才,不忍心看到才华横溢的小可怜被黑暗侵染,一边向身边侍者招招手,“把洛昭叫过来。”
听了他的命令,侍者万分惊讶,从来只专注于艺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二少爷,居然对一个小小的琴师感兴趣了?!虽然他确实很好看吧……
很快,洛黎被引到秦阑清面前。
秦阑清没急着说话,静静地打量他。
与在台上的光芒万丈、顾盼生辉千差万别,青年拘谨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搅着衣角,润泽的唇紧张地抿着,泛起淡淡的红,空茫茫的眸子雾般飘忽着,似乎想从无边的黑暗中看出点别样的东西来,像极了小动物,柔弱却充满了警惕。
“你的眼,”秦阑清顿了一下,感到即将说出口的话有些不妥,生硬地拐了个弯,“能治好吗?”
空茫的眸子循声对上了他的眼睛,他不禁一悸,只听青年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前不久出了车祸,我哥哥说等脑部淤血消下去,眼就复明了。”
“嗯。”秦阑清放下心来,心道幸好一个天才不会就此埋落,又转而好奇起来,什么样的人家能培养出眼前的人,却又让他流落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你还有个哥哥?他也会弹琴吗?”
“嗯……”洛黎默了默,有些语无lun次,答非所问,“他很忙的,很疼我,我不想成为他的负担……父母不在了,是他一直在养我。”
秦阑清看到青年激动起来,手指不安地扣来扣去,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只好换了个话题,“之前你弹的一些曲子我从没听过,是自创的吗?”
“可能曲子比较小众吧。”洛黎含糊其词。
“那你来这儿弹的第一首呢?”秦阑清有些不满意,追问道,“尤其是中间节奏激昂的那一段,我根本想不到还能有谁可以把情感抒发得这么淋漓尽致。”
“啊暴露了……吗?”洛黎心中淡淡自嘲,嘴上却哀哀一叹:“境由心生,一时兴起罢了。”气质宛然一变,整一个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才俊的模样。
秦阑清越发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此时洛黎在他眼里,赫然是一位出身于豪门,却因家道中落,不得不以艺侍人的落魄小公子,心里顿时对他又生了几分怜惜和爱护。
“在这里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就报我名字。虽然我并不主事,但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秦阑清微微揽住洛黎的肩膀,送他出去,“我也了解古琴的一点门道,若你空闲时,我们可以‘以琴会友’。”洛黎的肩膀略有些单薄但肩头圆润不咯手,一掌就能握住。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对手上的触感竟有些恋恋不舍。
鱼上钩了。
洛黎心底轻笑一声,这么多天来的努力终于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早在之前,他便已经打听到了“深”的不少底细。
“深”表面上是门庭冷落,位于偏僻之地的一家酒馆,但实际别有玄机。如他之前推测的那样,“深”的幕后老板与京城中心的众多黑暗势力关系匪浅,做着各种非法的生意。
这几年,由于政府力量崛起,原先几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洗白的洗白,没洗白的也避了风头,“深”连带着这片几近废弃的弄巷就成为了他们私下会面、交易、“解决”问题的场所。
而秦阑清就是幕后老板的弟弟,所谓的“二家主”“秦二少爷”,虽然不掺和家里的暗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