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之默默流泪了片刻,很快便睡着了,他忘记了关窗户,房间里也没有生壁炉,入了夜,山上的凉气便迅速涌入,充盈了整个房间。
最近这些日子习惯了韩郁谁在身边的温亭之只觉得有些冷,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让他梦见了有一年冬天,因为温岚去河边玩耍弄shi了鞋子,自己被养母剥光了衣服罚站,站在冰凉刺骨街道边上,他无处遮挡自己的身子,只觉得羞耻至极。
路上积雪被来来往往的马车和马蹄压得、踩得融化,还有一些脏水会喷溅在他的小腿上,瘦弱的小男生抱着自己的膝盖,冰冷的寒风如同刀锋一样,割裂他的肌肤,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蜷缩在一起,躲在灌木丛旁边,躲避肆虐的寒风。
街道上来来往往,竟是没有一个人哪怕看他一眼,大家冷漠的在铁匠铺前面的街道上穿行。
“谁能帮帮我吗?谁能帮帮我?”
温亭之对着密密麻麻的行人祈求,隆冬却又变成一口漆黑的洞xue,把赤裸的、小小少年吞入,温亭之在无边的黑洞中,孤独、漫无边际的下坠……
“妈妈……妈妈……不要打我……”
凌晨时分,白昼和黑夜交替的时刻,天地之间最为至暗时刻,穿着一身深蓝色睡衣的韩郁坐在温亭之的床边,如同年少时期一般,潜入温亭之的房间里,端着忽明忽暗的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描摹温亭之的模样。
这样的梦,温亭之已经做了很多年,韩郁甚至清楚的记得,每次在梦中他是怎么无意识的哭泣,祈求养母不要再虐待自己。
如同十几岁那时一样,韩郁半蹲着在床边,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吻了吻温亭之的额头,手指和男人的手指嵌入在一起,轻轻用力,温亭之如同溺水将死的人,找到可以抓住的东西,便会放松下来,很快陷入深眠。
一种经年熟悉的温暖和安全感袭来,温亭之慢慢的陷入深眠,不再被幼年时期的伤痛回忆困扰。
他下意识翻过身,蜷缩起来,抱着被子,不像是个韩郁睡在一起双手双脚敞开的模样,更像是幼年时期那睡惯了脏马厩的小小少年。
韩郁沉默的替他整理好被子,又在床边坐了片刻,见男人再没有什么不妥,才起身离开。
----
温亭之一觉睡到太阳高起,睁眼的时候,刘姨正在他的房间里忙碌,看样子是正在把他柜子里的衣服拿出去晾晒。
外面是重峦叠嶂的山峰,山间云雾缭绕,开阔壮美,一轮明亮的太阳正在从山林间缓缓升起。
刘姨一间温亭之醒了 ,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凑了过来。
“好孩子,告诉姨,昨晚和郁郁吵架啦?”
温亭之清了清嗓子,避开那红日将升射入的光芒,微微的眯起眼睛,“我没吵,是……是他偏要同我吵架的。”
刘姨一向偏心韩郁,自然是说尽好话,希望温亭之能先低头。
“好孩子啊,姨都知道你们年轻人,火气大!夫妻还还有吵架的那,更何况……哎!郁郁这个孩子,从小可吃了苦了 ,他妈妈刚生下他没多久,那个刘莹,坏心眼的女人,不准他妈妈给他吃nai,不准他妈看他,想活生生折磨死他们母子,他吃米粥长大的,有时候饿极了,我们来不及给他煮粥 ,他就饿的在那啃自己的手指头,可怜啊。都说小时候没吃妈妈nai水长大的孩子,性子都暴躁,你哄哄他,哄哄他啊,好孩子,听刘姨的好不好?”
“我也……”
温亭之想说什么,却又咽到了肚子里。
刘姨见温亭之听进去了,赶忙轻声说,“快点起床吧,好孩子,都快九点了,郁郁还没吃早饭,说是不想吃,姨心里知道,肯定是在等你呐!”
温亭之还没回过神来,刘姨已经眼疾手快的把他的被子掀了 ,然后拉着人催促洗漱了一番,温亭之只能快速的洗漱好,然后被刘姨推着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温亭之才发现,长公主谢星洲竟然也在,她正在和韩郁说些什么,韩郁浅浅的笑了笑,长长的睫毛颤动,那漂亮的嘴唇微微抿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身白衣,衣冠胜雪,韩郁面如冠玉,矜贵的美若好女,谢星洲更是跌落凡尘的天仙似的,坐在一起的时候,美好的像是一幅动态的油画。
温亭之见两人岁月静好的坐在一块,心中只觉得烦闷,转身就要上楼。
“去哪儿。”
刚才还在和公主殿下礼貌交谈的男人突然一脸不悦的冷下脸,微微抬起头,看着楼梯的方向。
谢星洲顺着韩郁的视线看起,看见那英俊挺拔的家奴,正站在楼梯上,似乎是因为家主的召唤而有片刻的茫然,随后恢复了一贯淡漠的神情,礼节周到的在平台处半跪下来,抬起右手握拳放在左肩,对着公主和家主行帝国礼。
“家主和长公主殿下正在会面,属下只是卑微家奴,不敢惊扰,若是不慎惊扰了公主殿下圣颜,实在罪大恶极,也丢了家主脸面。”
温亭之这人向来是礼貌周到,平日里中正平和,叫人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