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辉沿着长长的白线走在昏暗的小路上,每隔十步的路灯滋滋啦啦地发出怪异的声响,微弱的灯光时不时短路,飞扑的蛾子都被吓得到处乱飞。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半,普通的高中生应该乖乖睡觉了,可陈家辉还在空无一人的小路里,望着时亮时灭的路灯思考未来。
自从陈家辉的妈妈病死之后,陈家辉就跟nainai相依为命,nai孙两人就靠着他在这酒吧兼职酒保过活。
老板见他活干得利索,酒也配得好,就把陈家辉留了下来,以小时结薪酬,再加上卖酒的KPI,陈家辉一个月多多少少能挣个三四千,有时还能挣个五六千。
但对每个月都要买药看病的nainai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为了多挣一些,陈家辉压缩了更多的在校时间,也牺牲了许多自己喜欢的东西——例如今晚同事邀请陈家辉去看小林未可的全新日语教学视频,为了把买到的药早点送到nainai手里,陈家辉委婉拒绝了同事的好意。
蛾子飞过陈家辉的头顶,他想到了那张封面:小林未可穿着JK校服坐在校桌上,单腿踩在桌沿,全然不在意黑裙下的风光乍现,双手撑着桌面,慵懒地朝着镜头wink一笑。
“女神啊……”终究是有缘无分了,陈家辉垂头丧气地哀嚎,一脚把石子踹入灯光不及的黑暗里。陈家辉眼睛哀哀地抬眼一瞥,忽然发现有人站在路灯下。
是跟他一个学校的校服。
那人好似发现了陈家辉打量的目光,他转过身,冷淡地看了过来。
陈家辉一愣,没想到是许知州。
陈家辉不知为何,突然板正了身子,路过的野狗冲着他们两个吼了两声,算是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尴尬。
或许有撞破人家秘密的尴尬,陈家辉一时不知道把眼神往哪往,可不管他怎么转移视线,余光都不自觉地瞄着许知州。
他额前的刘海很长,几乎可以盖过眉毛,水顺着他的碎发向下滴,划过他乌青的脸,再顺着瘦弱的下颚线向下滴,高挺的鼻梁上还留着眼镜的托痕,却不见眼镜的痕迹。
他身上的衣服也全部shi透,站在那块地方,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可他们这片自建居民楼没有任何水塘。
陈家辉张了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记得今天下午见到的许知州身上没那么多伤,左脸几乎红得肿起,隔了老远陈家辉都能看到隐约的手掌印,另一边的下颌角也是乌青,像是磕到了什么地方,短袖外的手臂更不用说,数不清的抓痕印在上面……
许知州忽然动了,他向陈家辉走来,陈家辉喉间一梗,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开始发虚。但人只走了两三步,随后淡然地从地上捡起了书包。
原来是捡东西。陈家辉莫名的松了口气。
许知州伸手拍去沾上的灰尘,随后翻开书包,拿出几个册子检查一番,忽然身形一松,貌似松了口气。就在他刚背起书包的时候,望向陈家辉的视线一停。
好像这时候才看清站在他对面的是陈家辉。
陈家辉尴尬地搓了搓鼻头。他从来都不知道许知州也住在这个地方,每次打工回家只有他走在这条路上。
“那个你……”陈家辉指了指许知州身上的伤痕,想出于人道主义地问一下,但许知州没有听他说话,直接从陈家辉的身边走过,身上的shi气掀起一道冷风,饶是大夏天陈家辉也被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陈家辉侧身望去,许知州孤身一人往后路越走越远。
不疼吗?陈家辉疑惑。光是看着许知州手臂上的抓痕陈家辉都要龇牙咧嘴,许知州竟然毫不在意,甚至神情都没变。
“辉崽?是辉崽吗?”一道年老的声音从陈家辉附近传了过来,叫回了陈家辉的魂。
是nainai的声音。陈家辉也没再去管许知州,他两三步跑到明亮灯光下拄着拐杖的老人家,一手搀着她的手臂。“你这个点不是睡了吗?怎么跑出来了。”陈家辉换回了方言同nainai轻声抱怨道,脸上却不见一点怨气。
“见你这么久还不来咯,平时十二点都到家了,现在都快一点钟了。”nainai披着的外套还是有些薄,陈家辉拢了拢老人家身上的衣服,把她护在怀里。
“都让你不用担忧我咯,我一个男崽能出什么事。”陈家辉的步调也随着nainai变得极慢,一老一小就在路灯下慢悠悠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两人轻声争论着,nainai吵不过直接上手扯着陈家辉的耳朵,陈家辉一下子没了声音。
直到进了家里,陈家辉还乖乖地听着nainai训诫他的话,着手去热冷水,等着老人家自己说困去睡觉。
“你刚才回来有没有看到你同学?”
“嗯?”陈家辉撕开了药盒的包装,里面还有好几袋的中药,陈家辉盯着上面的说明,没反应过来nainai说的是谁。
“就是那个,那个。”nainai见陈家辉没反应,又赶过来往孙子身上打了一掌,陈家辉一激灵,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药看nainai在自己脸上比划。“留海长到这里,然后瘦瘦的……”
“许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