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在早上伺候完八皇子,带着瑞雪前往寻青亭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忘了把孙嬷嬷处理掉了。
孙嬷嬷那个人在宫内生活太久了,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原先她看着小孩如此变化、知道自己每晚都来也没管过,是因为她管了也没什么用,见不到贵人,甚至最高一层的内侍都见不到,自是乐得自在。但是现在瑞雪这个如妃身边的一等大宫女,若是被她看到,知道如妃对七皇子上心了,一定会拿着他们的事邀功。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孙嬷嬷到底知道多少。
和玉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再怎么也有总错漏的时候。
但这是在宫里,错漏一步,他和小孩就会很危险。
和玉带着瑞雪一路走来,面上不显,但是后背的外衣内已经被汗shi透了。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和玉按耐住满心的忐忑,推开了那扇破破烂烂的大门。
院子破破烂烂的,青石地板上也尽是裂纹,一棵光秃秃的梅树有气无力地立在那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院子浮光跃影,像是灰尘在闪闪发光。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旁边还扔着一个木盆。
光看这个小院子,根本让人感觉不出来有人住在这里,一点生活的烟火气都没有。
瑞雪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神情越发难看:“这就是七皇子住的地方?”
“是......”和玉低声道:“且这里只有一个嬷嬷,对七皇子殿下多有苛待,奴曾劝过那嬷嬷,只是那嬷嬷根本不听,奴上报内务府,并无人来管......”
“那帮狗眼看人低的,”瑞雪低骂了一声,如妃本人出生世家,瑞雪是自幼跟着她学事的,自然也看不上这种小家子气极了的踩低捧高的风气。
“算了,还是先去看七皇子吧。”怎么叫孙嬷嬷也不答应,瑞雪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玉的腰愈发地弯了下来,恭谨地带着瑞雪前往偏屋。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破旧,甚至因为和玉当时刻意整了一下,连下脚的地方都只剩一条窄窄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个稻草铺就的床,上面的被褥也是破破烂烂,不仅黑得像是被什么染了一样,而且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上面缩着一个脏了吧唧、骨瘦嶙峋的小孩。
和玉原本还怕小孩过来粘他,实际上他果然没有看错,小孩根本不傻,反而聪明极了,睁开眼看到来人,不仅不来粘着他,甚至眼神都没什么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瑞雪抬手掩住鼻头,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七皇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和玉苦笑道:“这还算是好的了,在原来,七皇子殿下饿得都要不行了。”
“谁看着他的?他的嬷嬷呢?”瑞雪认识荆嫔,也曾与一帮小姐们参加过各种诗会,虽说后来因为入宫反目成仇,终是人死如灯灭,无论如何七皇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嬷嬷来苛待。
奇了怪了,一般孙嬷嬷也不会乱跑。但是今天就是怎么也见不到人影。瑞雪叹了口气道:“你先去打点水给七皇子擦擦脸上,我直接带着他去见娘娘。”
和玉应了一声,便到井边,看也不看就把桶扔了下去,随后便听得一声不同寻常的,“咚”的一声闷响。他吓了一跳,赶紧把桶提了起来,往井下一看,愣住了。
怎么叫也不答应的孙嬷嬷泡在井里,因为是头朝下栽进去的,又挣扎着浮起来,孙嬷嬷的衣服全飘在了水面上,脸上还带着极为狰狞的表情,整个人都被水泡的肿了一圈。
“你怎么了?”趁这个时间把小院子巡视了一圈的瑞雪看着和玉一动也不动的样子,走了过去,和玉咽了咽口水,指了指那口井:“这个是......孙嬷嬷......”
瑞雪伸头一看,便皱眉闭上了眼睛:“啧......这是不小心掉进水井里了?一会儿你去叫几个人打捞上来。”
最近正是霜冻,井旁边因为疏忽打理的确在早起容易结冰,若是没注意的话很容易就滑到,估计孙嬷嬷是倒霉直接一头栽进去了。
瑞雪没把这当回事,她打算带着七皇子复命,没办法,只能带回去打理了。
指挥着和玉把七皇子背上,瑞雪拿着自己的披风给两个人罩上了:“还是得小心一下,尽量走小路不要被人看到了。荆嫔在宫内是个禁忌,娘娘心好才说要把七皇子带回去关照一下,只是还不能让别的嫔妃知道。”
瑞雪在前面走着,和玉背着李景琰,一步一步走出房间,最终,踏出了那个小院。
李景琰的胳膊紧紧环绕着和玉的脖子,头也带着依恋靠在和玉脖子旁边。
在披风的笼罩下的短短的一小片田地里,只有他和舅舅两个人。李景琰很开心。
和玉背着李景琰走着,一边轻声说:“孙嬷嬷从来不去那口井边,她为了附庸风雅,在冬天的时候只会喝化了的雪水。”
搂着他脖子的小手突然紧了紧,李景琰没说话。
和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