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周行柳死讯的时候,我刚从江州赶回来。
听说前两日周太傅进宫,将他的骨灰领了回去。
我不肯信,他怎么会死,我不信。
丧事办的时候,我去了。门可罗雀,拜祭的人寥寥无几。
我站在门前,看着门槛,犹豫了很久,终是踏了进去。
灵堂上三炷香,我拜了又拜,拜了又拜,不肯走。
“苏大人。”
周太傅道:“多谢你,时日不早了,请回吧。”
我看着略显凄凉的灵堂,除却周太傅便只有仆人烧纸,而来祭拜的人自我后便再未有人来。想周行柳这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凄然悲苦,难以言表。
眼中有些酸涩,想起初见他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那是在校场上,当朝最年轻的武状元,我瞧着他,便想有一日定要同他打上一架。
再见面是在皇宫,他在寻人,我同他第一次搭话,他的声音有些哑,我听来却觉得心口有些热。
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却不知他是否记下了。
再之后,便是他出任西厂。
对于他被阉了这件事,我深表同情。也不知我这个皇帝姐夫是发什么疯,好好一个武状元偏要给人家去了物件扔进西厂,莫不是失心疯了?
说起来,我和当今陛下,还是沾亲带故的。
当今皇后是我表姐,我也知道她心里有人,可她还是嫁给了太子,后来的皇帝。
我问过她后不后悔。
她虽笑着看我,眼里却淌下泪来,我瞧着心酸,便不再追问。
天子赐婚,哪里官人情不情愿后不后悔的?
周行松我见过,书呆子一个,心思弯弯绕绕,可表姐喜欢,我也不好多说。但他却没那个意思,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个断袖,后来才知他真是个断袖。
周行松死了,皇帝姐夫有些疯,周行柳成了西厂督公。
我便想着,既然比不成武,那便公事上见真章。
时日久了,锦衣卫同西厂有摩擦,我同周行柳也就成了死对头。
每日见到他,我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赢他几分。
渐渐地,我发现我对周行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那花楼里的姑娘我见着便开始心烦,梦里出现的不再是腰肢柔弱的姑娘家,而是摆着一张脸拿眼横我的周行柳。
自梦中醒来,盯着身下那荒唐的痕迹,我才终于意识到。
我这是病了。
那之后我去了南风楼,可对那些或娇弱或魁梧的男倌人却毫无兴趣。
如此我终于确定,我不是断袖,我只是看上了周行柳而已,我有些高兴。
看来,我这不是病。
若恋慕一个人就是有病,那这天下人岂不是都病得不轻?
于是我便想着,要么就先把人睡了,毕竟他那样的人,寻常手段是不管用的。其实我也曾想过,或许得到手了,便不会在乎。毕竟我同他的身份,注定无法在一起。
可谁知睡了一次,便日日都会梦见他。
“头儿,您最近是不是瞧上了哪家姑娘?”
“胡说什么!”
我将人训了一顿。
“您这不是相思病,那成日里眼里的柔情都快滴处水儿来了,哈哈哈!”
我便揽镜自照,果然发现我那眼睛里有了光亮。锦衣卫做的是什么行当,那是遭人忌讳惧怕的瘟神,我若不再凶神恶煞若心中有了牵挂,还如何快刀出鞘?
这可不行,若是被旁人瞧见,如何能怕我。
于是我便不再想周行柳,老想着牢里那些囚犯,过了几日再照照镜子,果然够凶。
那日陛下的旨意下来,我带人去了西厂。风雪中,我看着他推门而出,他的身量比我略矮,却仍是那般丰神俊秀,若非身体残疾,本该有解语花相伴身侧,有儿女相伴。
我看着他朝我走来,他畏寒的很,衣服上有厚厚的毛领,愈发显得他面色苍白。
他肤色很白,身上的分分寸寸我都瞧见过,像是才出锅的豆腐,又滑又嫩,思及此处,我便住了心思。
马车行驶时,我瞧着他低头看着供状,有光自车窗泄了进来,我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得厉害,我想碰触他,想糟蹋他,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想日日看见他。
想让他成为我的。
伸手将他拽了过来,我看着他那双眼,心中滚烫,可他眼中的我仍是冷面无情。
天生这张冷面,实在是吃亏的很。
我低头靠近他两分,想亲一亲那微张的唇,眼角余光却瞧见他手腕上的伤疤。
触目惊心,那日我便瞧见了。
听他说是被人生生挑断的,我不禁想起牢里那些囚犯。
他们个个骨头硬的很,可没有哪个人能挨过挑断筋骨,那是比拔甲剥皮更痛的酷刑,不会伤及性命却是最折磨人的。
我想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