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宅邸中甚少能看见女性的踪迹。
至少,在被聘来姜家做全职保姆的这小半年以来,林殊还从来没有在这栋富丽堂皇、漂亮得好像城堡一样的大房子里见过哪怕一个女人。
听管家说,是小少爷自小就患有恐女症的缘故。自从跟上一任太太离婚之后,姜家家主姜郁就辞退了家中所有的女性佣人,并且一片慈父心肠,为了照顾儿子的感受,连女主人的位子也始终空悬至今。
不过,林殊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和遗憾。
竟然会有人害怕女人?
村子里的女人本来就少,燕草她们也出去上学之后就更是连母蚊子都见不着几只了。好不容易能到这样繁华热闹的大城市来,还做了一份保姆这样的工作,他还以为自己能多跟温柔体贴、香软可爱的女孩子一起共事呢……结果还是掉到了男人窝里。
男人。他也算半个男人,可他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靠近男人。
穿过修剪齐整、芳香扑鼻的花圃,姜家主宅就出现在眼前了。林殊主要负责照顾他们家那个漂亮惊人、脑子却好像有点问题的小少爷,每晚临睡前都得去向整日忙于工作的姜先生报告儿子当天的情况。
只是,才刚走几步,前方的花丛里就传来簌然一声响。一个穿着一身蓝灰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迎面走来,看见林殊,就咧开嘴笑了笑:“我当是谁呢,是小林啊,又要去跟姜先生汇报工作?”
这人话说得热络,林殊却有点爱答不理的,也不抬头,明摆着一副敷衍冷淡的态度:“嗯,下班了?路上慢点啊。”
对方也不恼,还是一脸热情洋溢的灿烂微笑:“哎,你房间里那个淋浴头我给你换了个新的,以前那个都老成什么样了,怪不得不出水。”
林殊一愣,脸上随即又闪过一丝愠怒:“你、你进我屋了?谁让你进去的?”
“哦,是佣人房检修电路,我就顺手帮你检查了一下浴室,万一哪里漏水短路了可不是玩的……”年轻人自顾自说到一半,似乎是对脸都气红了的林殊十分不解,疑惑片刻,才恍然大悟似的“噢”了一声,“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管家之前的吩咐了!别人的房间都检查过了,我顺便就进去看了一圈……没碰你东西。”
他笑出一口耀眼的白牙:“你晾在阳台的那些内……衣裳,我保证,瞧都没瞧一眼。”
林殊低着头不吭声,再抬起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只是语气还有点闷闷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忙你的事去吧。”
“哈哈,我也没啥事——”
林殊打断他:“我有事,姜先生那边,我要是去晚了他该不高兴了。”
说完,他也不管那人是什么反应,自己扭头就走。
已经走出好几米远了,也没听见对方有离开的动静。
一道视线……他说不上是什么意思的视线,执拗、深沉、热切,一直死死地黏在他的背上。
一直盯着他,盯着他丰满的大腿、他挺翘的屁股、他宽阔的脊背……似乎能一直透过他健壮厚实的后背瞅见他前边鼓鼓囊囊的胸脯,像饿狗盯着rou骨头似的一直死盯着他这副明显有别于正常男人的怪异身子看。
他们都知道。这个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双性人、畸形恶心的怪物。
林殊鼻子里一阵发酸,眼睛也慢慢红了。
刚从村子里跑出来的时候,林殊身上实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他从小就没挣过钱,以前周老大还在的时候,往家里拿的都是现成的吃喝,那么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也用不上现金,都是拿点米面绿豆的跟邻家交换着吃用。
后来那个狠心的男人抛下他走了,临闭眼之前跟他说在镇上银行里给他存了一笔钱,是拿他身份证办的卡,叫他要用钱了就去取。
可林殊这个万事不Cao心的,哪里记得住那张不能吃不能喝的小卡片到底放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村里有好心人跟他说能去派出所补办,可村里不给他开证明信,非说他男人死了,他自个儿一个没儿没女的寡妇不能算他们桃源村的人,除非他愿意再嫁。
真要有好人家等着,林殊能不愿意吗?村里那么多单身汉,都跟乌眼儿鸡似的盯着他一个,还有那一家子五六个弟兄的上门求娶,他就这么一个人,掰开揉碎了也不够他们分啊!他不愿意松口,村里就有那么几个没脸没皮的二流子夜里扒墙头,合伙撬开了他家院门,不顾他哭喊求饶强行jian污了他的身子,糟蹋了他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叫着嚷着要拖他回家当媳妇。
林殊是死也不肯的,这要是去了就等着去给男人当个专供泄欲下崽的破烂玩意儿吧,下半辈子也再没什么指望了。他抱着周老大的牌位不肯撒手,哭得死去活来,那些流氓泼皮逞了心意,倒有点心疼他的样子了,他做小伏低地软语求了几句,他们就同意让他给先夫守满七七再过门。
就在林殊胆战心惊地数着日子的时候,村里的女学生们终于回来过年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