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倪郁听不得玻璃碎裂的声音,看不得鲜艳,去不了高处,甚至拒绝与人交流,他抗拒一切。
没人知道从前矜贵的小少爷在疗养院的两年里受到了什么,平白无故挨了多少打骂,心底防线一次次的被击溃,甚至连生死都受人掌控。
他的十六岁有七个月是在疗养院度过的。
随后,他的靠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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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祀行救下倪郁的第三天,第一次见到他,前两天一直在忙着如何处理这个孩子,如何利用这个孩子从他权势滔天的父亲手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经过两天的谈判,算是收益颇丰,既然如此,周祀行也不介意花费一点时间来驯服这个孩子。
他刚到门口时显然出现了一些意外,气喘吁吁的小护士一脸惊恐的拦住他,抽噎着诉说:“院长,您前几天带回来很好看的小孩突然发作了,我们都不敢靠近他。”
周祀行稍微一听就明白了是谁,很好看的小孩,倪郁。
刚带进来的时候,护士们似乎都抢着看管他,他在巡房时曾远远看过一眼,七八个小姑娘围在倪郁病房前赤红着脸说些什么,用一种惊叹又带着惋惜的语调,再后来,他就没有关注过了。
“那个小孩其实很乖的,来了三天,就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只不过今天...”,护士瞄了眼院长依旧平静俊郎的侧脸,确定院长没有因为被打扰下班时间的愠怒才继续往下说:“今天小敏去给他送药,不小心打破了玻璃杯,他就开始大叫,甚至动手打人,他看着单薄,其实力气很大,三个男医生都没有压制住他。”
说着,她们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借着身高优势,周祀行很轻松看到了病房内的全景。
昏暗的高级单人病房,窗帘拉的很紧,不透半分光,灯也没有开,凭借着长廊微弱的廊灯才能勉强看清地上睡着个人,说起来好笑,周祀行第一次见倪郁时,似乎也是这样。
他应该是不想被人打扰,沉声打发了全部的医护人员,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倪郁。
周祀行慢慢的走过去,像踩着一路冰,满地的玻璃渣,他连一瓦碎片都避的恰到好处,小孩害怕这种声音,他想了想倪郁反常的原因。
“我可以把你抱起来吗?”
接下来长久的静默,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周祀行心安理得的带上纯白手套,把满身狼藉的倪郁从地面上抱起来。
他还在处于过呼吸的状态,全身依然战栗着。那时倪郁抬起头,脸朝着他,眼神却没聚焦在他的脸上,带着点病态,表情却是一片空白。
“之前也是,你把我抱来的。”倪郁说,声音又轻又慢,如泣如诉,似带血的悲鸣,“可你后来不管我了。”
周祀行拉过他,替他一片一片挑出身上的玻璃碎片,消毒包扎,轻轻抱住他。
“我这不是,来管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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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个月,周祀行经常来看倪郁,在察觉到小孩似乎很喜欢待在自己身旁,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工作者独有的能力,或许别人很难看出来他细小的心理活动,但通过倪郁的表情、动作、潜意识来说,只要周祀行在身边,他周身的气息就会舒张、放松,彻彻底底的把周祀行纳入进自己的安全范围内,这有助于他的康复。
在周祀行意识到这一点时,甚至开始在倪郁的房内办公,没有别事绊身时,一呆就是一天,会给倪郁喂饭,会给倪郁每天带来一束鲜花。
倪郁很讨厌活物,这跟他的经历不无关系,周祀行曾经想过方法改善,多无疾而终,直到韩深那天送给他的花被倪郁看到,那是倪郁第一次主动与周祀行交流,第一次主动要求接触新鲜事物。
长久的处在Yin暗处,小孩的脸色苍白到接近透明,他缓缓绽放出一个病态的笑容,“你拿着花真好看,可惜不是我送的。”
周祀行诧异的看向他,第二天给他带来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百合,插在他的花瓶中,倪郁却仿佛对花失去了兴趣,半点眼神都不分给纯洁无瑕的百合,一整天都在看着办公的周祀行,这就是他每天的日常。
周祀行已经习以为常,即使他曾经试图以电视、游戏这些他们这个年龄段喜欢的事物,来转移倪郁对他的注视,可都不如人意。
直到那天晚上,周祀行照例哄着倪郁睡觉,在他以为小孩已经睡着时替他掖了掖被角,倪郁突然握住他的手指摇了摇,碧蓝的双眼夜明珠般美丽。
在周祀行的注视下,他突然咬破自己的唇角,可能是咬的很深,血ye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划过他的嘴角,倪郁抿了抿嘴唇,以至于能让血ye均匀的分布在唇周。
周祀行安静的注视他,倪郁也在偷偷打量他,似乎是见男人没有露出不赞同、不解、生气的表情,他浅浅的笑了一下,不是以往那种渗人的、故作病态的笑,那是一个很稚气很灵动的笑容,笑完似乎有些害羞,很快的撇过脸,然后他拿起一只百合,虔诚的吻了上去,一个鲜翠欲滴的唇印便在娇嫩的百合上展开。
周祀行仍旧是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