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藏身的地点被意外揭开,卓禹行没想到他不仅大胆,而且竟然连皇亲贵胄的尊严都不顾,于污秽Yin暗之处与蛇鼠臭虫为伍。
尽管出乎意料,但襄王此人本就长于不露形色,过去一贯伪装成一个远离朝政的闲散王爷,连卓禹行都没能识破他的真面目。
卓禹行当机立断,大步流星跨过空旷的大殿,边走边调度兵马,Yin影里显现出几个黑色的身影迅速领命而去,无论是宫人和平渊竟对他们的存在毫无察觉。
“镇远将军何在?”
“回王爷,镇远将军已带三千荆州兵候在午门,随时听您调遣!”
卓禹行斟酌道。“不必这么多人,一千Jing锐足矣。朱佥礼已是败家之犬,无需大动干戈。”朱佥礼是襄王名讳。
言语间,卓禹行对当朝王叔已无半分敬意。
囤养私兵、刺杀皇帝、图谋窃国、置民生于不顾……襄王的种种恶行早以让卓禹行怒到极致,为了引蛇出洞他按兵不动隐忍至今,如今到了彻底收网的时候了。这一次,他一定要让襄王付出应得的代价。
强烈的恨意在血ye中奔流,卓禹行攥紧十指,绷带下的关节发出可怖的摩擦声,仿佛捏着的是襄王的头颅。
“备鞍,”他冷声道,“本王亲自会他。”低沉果决的声音回荡在梁柱间,其中浓重的杀伐嗜血意味,闻者为之一颤。
忽而手腕一紧,一只纤白的手隔着衣袍抓住了卓禹行的手,似是阻拦。卓禹行以为平渊仍顾念君臣旧情,蹙额覆上,触到平渊的手指冰凉。他低声安抚:“我不会立刻杀他,待你……”
话音未落,小皇帝身子左右摇晃两下,忽然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一般,软绵绵地摔在了卓禹行怀中。
卓禹行大惊失色,伸手触碰,才觉察平渊额头滚烫。平渊双眼紧闭,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簌簌滚动,像是被人紧紧掐住脖子一般五官皱成一团,不停地痛苦扭动。他张大嘴,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来人!”卓禹行镇定的声音骤而崩塌,挥开惊惶上前的宫人,将小皇帝垂软的四肢拢进怀里,颤声急道,“请太医……不,请持戒法师速来广寿殿!”
将士闻言,惶恐不已:“王爷……”
卓禹行没有理睬他,双臂捧起平渊,匆匆扔下一句话:“让卓慎行派一队人潜伏西市义庄,监视朱佥礼的一举一动。其余没有本王命令,切莫轻举妄动。”说罢,他便疾步离开,丢下一众整装待发的将士面面相觑。
平渊突如其来的高烧打乱了卓禹行捉拿襄王的阵脚,不过他也无暇顾及其他。卓禹行心知肚明,这次必是温容的残魂仍在作祟,若不将其斩草除根,对平渊的魂魄早晚会造成威胁。
持戒匆忙赶到,就见平渊伏在卓禹行怀中,已烧得满脸通红,口中不断吐出胡话。见持戒神情犹疑,卓禹行屏退左右,叫他有话快说。
“王爷,老衲竟不知温公子的魂魄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几乎……几乎可以和皇帝相抗衡了。不知道温公子,可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卓禹行并不看他吗,手中不断擦拭小皇帝额上冒出的冷汗,漠然打断持戒:“本王并不关心温容如何,只要他安然无恙。”
“持戒,本王敬你是佛门中人,先前你乔装私自与他见面,我不再追究。但本王说的话仍旧作数,你可明白?”
“阿弥陀佛……”持戒法师口中佛号不断,也未能消弭他心中的慌乱惊惧。他已领教过摄政王的不择手段,是连佛祖神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就算是佛陀本尊来了,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他对自己当初插手此事懊悔不已,但如今再后悔却来不及了。
持戒长叹一声,无奈道:“迁移神识实为夺舍,是赶走他人灵魂侵占身体的杀盗之事,逆天而行,犯的是打入无间地狱的重罪。王爷,你可想清楚了。”
卓禹行不语,但答案已昭然若揭。持戒无法,手指碾动佛珠。“王爷莫急,老衲先试一试唤醒皇帝,或许还有其他补救的办法。”卓禹行默许。
焚香设坛,平渊被摆成盘坐的姿势,扭曲的神态在弥弥的诵经声中逐渐舒展,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庞,明明近在咫尺,却有如远在云端。诵经声戛然而止,持戒猛然睁眼,手中铜铃叮啷脆响。“来了。”他默念。
香坛正中,平渊眼皮颤抖几下,大梦初醒一般缓缓睁开。“我……”他茫然地环顾一圈四周,最后目光聚焦于不远处的卓禹行身上。
卓禹行这才觉得,浑身冻僵的血ye重又汩汩流淌起来。他疾步走过去,双手的动作比持戒的阻拦更快,紧紧拥住了怔神的平渊。
“我在这。”他如释重负,声音因紧张变得嘶哑。
突变就发生在一瞬间。本来毫无反应的平渊忽然暴起,双手猛地掐住卓禹行的咽喉,死死用力,手掌的绷带爆出鲜红的血花。他竟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指节越攥越紧,眼中放出兴奋的光。
“平渊”开口,熟悉的声音但语气截然不同:“王爷,我这次终于能杀了你了。”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