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还能有什么部队?过了这条山沟就是澄阳县了,难道汤励闵想捞过界,把鼻子伸进他的地盘来?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甩车门说:“走,上高处看看。”
周师长与李副官连拉带搀地将他弄到土岗子顶上。虞司令摸出德制望远镜,见远处烟尘弥漫,果然是有部队在行进,依稀辨认出对方穿黄色军服,几乎与四周土黄色背景融为一体,由于地势蜿蜒,前后拉得很长,活像条S形的大肥蚯蚓。
虞司令没看出对方的来头,放下望远镜说:“大约有三四千人,我猜八成是汤励闵想打澄阳的主意。”
李副官骂道:“这老不死端着自己的碗,还想到咱们锅里抢食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狗娘养的,揍他!”
周师长也摩拳擦掌:“总座,咱不能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我看就在这儿打场伏击战?”
虞司令习惯性地又开始盘算胜率:论兵力,自己是对方的两倍多;论火力配备,双方半斤八两;地形有利于伏击,就是时间紧了点。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十拿九稳的,于是点头拍板:“打!”
半个多小时后,救国军的一个师潜伏进山丘土冈里,虞司令被警卫团保护在隐蔽的高处,手持望远镜静静等待,准备见到兔子再撒鹰。
开路的军用卡车在漫天尘土飞扬中进入虞司令的视野。车头上插两面旗帜,白底红圆,狗皮膏药似的醒目,虞司令一下子愣住了。
“操,日本兵?”李副官吃惊地压低嗓子。
周师长也有些愕然,“……总座,这还打不打?”
虞司令一双郁秀的眉毛慢慢拧起来,没有立刻回答。他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打,还是不打?
他从未跟日本兵干过仗,但也知道日军的火力配备与本国军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中央军的正规野战部队对上日军二流辎重部队,在弹药充足、地形极为有利的情况下,也只堪堪打个平手,自己这场伏击战要真打下去,究竟有几分胜算?
虞司令左右为难。情感上,他是很想把这班跑到自家门口撒野的小日本狠揍一通,理智上,他又担心为一时的冲动付出惨重代价,因而迟迟下不了决定。
时间分秒流逝,日军部队已过去一半,虞司令抿着在朔风中消褪了血色的嘴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石雕般沉吟着。
周师长迟疑地问了句:“总座?”
虞司令转头,漆黑的瞳仁里恍惚印出他的影子,自言自语似的咕哝:“弹药带少了……重机枪才八挺……手雷也不够……”
周师长见他面青唇白,也不知是冻的还是难为的,有些不忍心:“要不就别打了,确实是赔本买卖。”
李副官也说:“今天就便宜这群小鬼子,等回去备足兵力弹药,再跟他们大干一场!”
虞司令沉默着,忽然抬起右手。周师长以为他要下令取消伏击,不料却是从旁边的警卫兵手里夺过一支步枪,数秒瞄准后,裹在白手套里的手指断然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一名身着黄呢军服、佩带中尉军衔的日本军官倒头从卡车上栽下来。
像在寂静中骤然撕开一道惊人的裂口,无数手雷从这裂口里落雨般飞出,掀起震耳欲聋的爆炸,战役终于还是打响了!
虞司令开了第一枪后,丢开武器,朝后靠在山石上,脱力似的闭上眼,神色却变得平静而坦然,在冲锋陷阵的喧嚣中,轻声骂了句:“放小日本大摇大摆地过去,老子还是看不过眼……今天这亏吃大了,他妈的。”
战斗业已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打得异常酷烈。虞司令的伏击战术基本上是正确的,山岗子就在道路两边,近距离正好发挥出手雷的威力,在爆炸的同时打一排枪,然后边投弹边冲锋,并辅之以至高点的机枪火力进行掩护,给敌人最大程度的火力杀伤,最后进行白刃战。要说吃亏,就亏在装备与弹药上了。
且这个四千人的日军联队,是训练有素的关东军,刚调进关内不久,战斗力相当强悍,在汤励闵那里还好吃好喝好拿地补给了一把——虞司令若早知道,一准不会这么感情用事。
虞司令带着个警卫连,蔽身在较为安全的土岗顶上,密切关注战况发展,越看心越凉,近万人的一个师,二比一的兵力,几乎打到弹尽人绝的地步,而日军仍有一千多战斗兵力,悍不畏死,嗷嗷叫着往前冲杀。
周师长见形势不妙,对虞司令说:“总座,撤吧!再打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
虞司令脸色铁青,右手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手枪,万分不甘,又非常识时务地说:“撤!能剩多少算多少,把一个师埋在这破山沟里不值当——这是什么鬼子,整一群野兽,见血就眼红,连他妈的命都不要了!”
说话间,底下突然此起彼伏地吼起来。虞司令一听,是自己的兵们在叫:“援军来了!”“三师杀过来支援了!”
不远处的山丘果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正朝沟底的日本兵开火。这增援就像一场大旱里的及时雨,把快烧成灰烬的新二师救出生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