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大雪飘飘,天地之间一片苍白。
封城外,官道上,两骑齐头并进而来。左侧马上之人,肩宽背阔与体修一般,但身穿灰布僧袍,头戴竹编斗笠,应是一名武僧。在他旁边的马上是个青衣朴素的道人,牵引马缰的那双手白若莹玉,让人十分好奇他风帽之下的容貌。
二人进入城门后便一前一后,拉缰放缓脚步。只这长街上不见市井小贩,也无人声喧哗。两旁的屋子俱都门窗紧闭,诺大的街上除了呼呼的风雪,就只听到两匹马儿的哒哒声。
踱步良久,他们停在一家挂着“有仙则灵”牌匾的酒楼前,整条长街上唯一还有动静的就是这里了。说是动静都客气了,与外边截然相反,酒楼里上下两层几乎坐满了人。
只是坐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是来吃饭的,仅有几张桌上添了茶酒。酒楼小二懒洋洋地靠在前台,见他们两人进来,随意瞟了一眼,便继续发懒。
无需打量,二人神识一扫,便在酒楼里寻到一张空桌,径直走去。
青衣道人沈彦吾与好友坐好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同时掐诀,借着手上佩戴的玉戒,开始传音交谈起来。
僧袍和尚先行传音道:“如无意外,这里便是线人所说的Yin阳客栈了。待午时一到,极阳转Yin,我们便可进入幽地。沈道友可有其他发现?”
“上师所言极是。但看酒楼中人,其中多半还有波折。”沈彦吾说到这里,抬眼瞥了下左前方,被木桩挡住大半的那张酒桌。这次他终于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景益跟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个侧身对着他们的瘦削男子,面容冷酷严峻,犹如一座石雕。搭在桌上的那只手臂断了半截,断臂上接了个漆黑的钩子,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散发出彻骨的冰寒之气。
心念一动,景益想起他的名号,不由得皱起眉头传音道:“鬼手罗真怎么也会来这里?”
“他若不是接了高价任务,就是同我们一样。”
说到这里,沈彦吾也苦恼起来。这个罗真功法诡异又极其难缠,他们在一次剑宗比赛上认识,因不喜他手法刁钻狠辣,沈彦吾主动下场与之对战。最终斩下他握剑的那只半臂,令其狼狈退场。此后,他不知从何处寻得异铁制成如今这玄钩,抛了手上的剑转而练起钩,身手更比以前毒辣数倍。每每遇到沈彦吾,总要同他缠斗一番。
这次探访幽地又遇到他,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楼外风雪交加,但正午一到,就一片雪都落不下来了。
整栋小楼被诡异的光罩住,忽闪两下,楼外便立刻黑了下来。楼里的人忍不住切切私语,旁桌一个圆脸娃娃嘟囔道怎么突然天黑了。
沈景二人对视片刻,异口同声传音道:“不是天黑,是到幽地了。”
楼下店小二终于打起Jing神,伸手拉开两扇大门,一阵刺骨的Yin风扑面而来,同时传来一阵怪异的尖啸,仿佛在人耳边炸开。等众人定睛一看,门外漆黑一片,烟雾缭绕。远远望去,对面是一座巍峨壮观的古城,令人望之神往。而通向那处的道路,只有客栈门前一条摇摇晃晃的吊桥。
那吊桥破败不堪,其中多处缺块或是干脆断裂,绳索斑驳,黑得生霉。桥下深不可测,黑雾缭绕,不是幻化成狰狞鬼头,尖啸着扑向人来,若是心智不定者,难免被吓出三魂七魄。
客栈众人纷纷接过店小二手里的木牌,踏上唯一的通道吊桥。哪怕再害怕也没人敢留在客栈里,因为不肯出门的人都被店小二身后的牛头巨怪吞了进肚。
沈景二人冷眼旁观,他们心知到了Yin阳客栈就等于和幽地签好契约,毁约者必然要以命偿还。修行之人,仁善也是建立在法则之上的。
二人先行一步走上吊桥,鬼手罗真隔着好几个人落在后面,他似乎还没发现沈彦吾。
沈彦吾也自觉掩饰得颇好,但等重新踩到地面上时,身后一道极寒的煞气向他劈来。
罗真发现他了!
他出招极简却强势,玄勾上挑,令人避无可避。沈彦吾来不及抽身,旋即扭腰勉强躲开。戴在头上的风帽被钩子打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乌簪发髻,雪肤细腻。
虽然修行之人大多容貌不俗,但如他这般眉目如画、气质清绝的仍是少见。
一招不成又起一式,罗真面色木然,挥动玄钩犹如甩鞭,连绵成片,抽向青衣男子。
忽地,斜上方一道阳刚炽烈的掌风拍向罗真,逼得他连退两步,脚下踩出的足印极深,可见来人掌劲之刚猛。
还没等他站定,僧袍人又是接连数掌排出,掌风化作巨大的金龙呼啸而来。再往后退就是黑雾深渊,来人掌势威猛也不容他起招应对。
这一招阳谋逼人进退两难,正是佛门降龙尊者景益的手笔。
沈彦吾虽然不喜罗真,但也不屑与景益二对一打他。况且好友所修之道正大光明,对付罗真的Yin狠招式,应是正好相克。但下一刻,他就见罗真足尖一旋,将自己绊倒在地,扑腾着重新站起来。
这一招真是毫无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