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你被安排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宋正熙听闻,手一抖,黄色荧光笔扯出漂移夸张的轨迹,突兀地留在书上。
“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宋正熙心跳加速,忐忑难安的情绪令指尖脱力,强撑着安稳盖好荧光笔的盖子。他在慌张,执着盯向穆青的眼睛,力图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他分不清这是真正发生的事,或是穆青跳跃轻松思维的奇思妙想,就如以前荒诞Jing怪的提问般一样。
穆青侧过脸,没有说话。
宋正熙看见穆青抿起嘴,闪躲的侧脸。他哽住钝涩的喉头,疑惑郁结的心绪如凝滞不停的云雾,浩荡荒唐地裹挟他的思考能力。
“我不知道。”宋正熙讷讷道。苍白无力的语言草率枯败。
穆青摇摇头,手扶住额角,身子侧得更偏,仅仅留下一个背影。仿佛这样可以遮挡住他的烦扰,划出明确的分界线,将宋正熙推出他的心房。
他的泪腺忍不住开始分泌,苦涩酸胀。穆青有些黯淡,果然,他还是存在爱的错想吗。他和宋正熙算什么关系,同学而已,顶破天朋友,喜欢什么的,绝对是他陷入狂乱虚假幻想。穆青只想要宋正熙明确的表态,他不要故作理智的筹谋划策,不要置身事外的冷淡敷衍,他只想宋正熙能带给他一点点关爱,即便不属于爱情的范畴,是友情,他也甘之如饴。
现在看来,怕皆是无望的无理的要求。谁让宋正熙,是这样的家伙呢。
那为什么要做出暧昧的举动,为什么对他那么好,毫无底线地接受自己的脾气,为什么不经意间双眼总会触碰,视线交织?
穆青痛苦地掩面,悸动的心像撞到海冰的轮船,沉沦着破碎,却忍不住一探究竟洁净的冰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只是希望,你幸福就好。”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只要你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穆青浑身一震,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耳畔重复回应刚刚那句话,全身肌rou骤然缩紧,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手心冒汗,酸涩失望的心脏被紧紧攥住,温暖热涨。穆青听不清后面的话了,他只是傻笑。
宋正熙慌乱地见穆青摇摇欲坠地站起,侧着脸,没说一句话,侧着脸,跌跌撞撞地逃离此处,静默着离开教室。同学们诧异地回头,晚自习管理员皱起眉头,挺身欲询问缘由。
宋正熙没有管他们的眼光,无视报备的规矩,飞一般地随穆青冲出教室,不轻地关紧门。处分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穆青去哪里了?
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穆青逃命似的奔向顶楼的卫生间,他气喘吁吁,血管滚烫,纷乱的思绪像打翻的纸篓,四处散乱。梦境吗,还是现实?穆青只觉得身体内部有什么厚重的压抑许久的鲜艳至极的情感,倾斜而出。
穆青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怔怔地望向镜子,几滴水沿着并不干净的模糊的镜面坠落至冰凉的桌面,啪嗒啪嗒:
穆青发现他正毫无知觉地泪流满面。
徐靖安闭上了眼,他无比温柔地摸上穆青的面,水痕滑腻chaoshi,被悲伤剥落的肌肤染上悲哀的色调。
为什么哭呢?徐靖安的心在滴血,他的手指抬都抬不稳。
你不能哭的,穆青。
你不该哭的,穆青。
徐靖安惊讶发现,自己是多么冷静地,在替穆青抹去眼泪。他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客观地陈述事实。
凝滞于胜利的缥缈环境的自信太过天真,他主动撬开无可救药地用虚无谎言的自欺欺人掩盖现实的混凝土,架开保护层,换来不曾更改为曾未减弱的孑然嫉火,发现自己,其实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穆青的眼泪就足够他溃不成军。二十年的相识,十二年的相伴,在一句“我见宋正熙了”面前,在那个幽魂一般Yin魂不散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当心痛心碎到一定程度后,是感觉不到愤怒或疼痛的,麻木成了抵抗的保护色,维护徐靖安最后仅存的一点点体面。
穆青这才惊恐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居然听到宋正熙的名字后,毫不顾忌地流泪。
为什么哭呢,其实他自己都不明白。
也许是多年前的隐藏的无果的爱,也许是远逝永不再来的未完的青春,遗憾发酵,无能为力的无力感,沉沦堕落的生活,几重综合,就像复杂的颜色混合变成黑那般,穆青顺理成章唯能以泪来祭奠。
穆青惴惴不安地观察徐靖安的反应,潜意识已经准备好雷霆霹雳的轰炸,他自讨苦吃。
徐靖安没有过度的反应,他像座完美的石像,固执地紧闭双眼,不愿看向穆青,却又矛盾紧紧包围笼罩住穆青,手指蜷缩颤抖着机械地一下一下来回摩挲穆青眼睛下部的皮肤,似乎要把穆青所有的泪全消解掉。
“老公?”穆青试探着小心开口。
没有回应。
房间静得不像话,穆青大气不敢喘一声,而徐靖安仿佛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