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来意不善的枪手突然揭穿身份的桥段,在电影中一般会配上暴雨和雷电,突出心惊胆跳的气氛,但这刻什么都没有,泼墨般的暗夜,椅子上那人的轮廓依旧沉稳不动,只是喜怒莫测地重复了那个名词一遍。
“刺青”,这个代号熊隐约听过几次,都是从捉回来严刑逼供的犯人嘴里出来的,用的词汇都是“神出鬼没”、“无所不知”、“顶尖的情报专家”,以极度惊恐的语调吐出……最逼近“刺青”真身的一条内容,也只是“似乎有着华人血统”。
楷毅少爷在刺xue前对他说的话飞快过耳:我喜欢刺青--熊忽然感受到一股针痛般的细微刺激,渐渐侵蚀骨髓,叫他挠心挠肺,兴奋起来……
不是半夜一碗热汤的忽发善心,而是察觉自己的主人不是个绣花枕头,而是个强悍的男人,被他征服,被他俘掳的刺激感。
隐姓埋名在外国花十年建立令人恐惧的情报网,回国忍辱负重,假装个不受尊重的长子,实质野心勃勃的“刺青”--
危险,又叫人上瘾。
他熊爷向来最追慕强者,此时这种不合时宜的欲罢不能之感反而叫他冷静至极,刀锋在黑暗中泛过寒光,他警告,“放下枪。”
擅闯人家门的枪手冷笑,视线紧紧锁着古楷毅,“刺青,你养的狗有点碍眼了。”
古楷毅扭头对熊说,“闭上嘴,站一边。”
熊脸色一僵,眼底无声寒下去,没有回答,暗自警戒目前唯一有枪的敌人。
古楷毅没有否认“刺青”这个叫法,就这样任自己暴露了,讥讽杀手,“要是杀手之间有排行榜,你肯定能进前三十--杀人比你多的犹太杀手上月底死在战地了,这是最新的消息。”
“恭喜。”黑暗中,古楷毅薄凉地挑眉,毫无诚意地说。
“这样优秀的你被逝世的爱人的弟弟拖累,难道不可惜吗?”古楷毅并不需要杀手回答,“很通俗老土的要求,替我杀掉一个人,我就放了你的累赘,那娇弱的男孩儿,米尔.帕克斯,并解开植入他后颈的微型炸弹。”
纤白的拇指和食指夹住目标资料,抿出一丝刀刃般的寒凉感,递上前,杀手接过,夜视力惊人地飞快扫视完,“这么简单的交易?”
“只是测试。”古楷毅说,“你成功杀掉了这个,才来向来要真正目标的资料。”
杀手冷哼,“希望你的测试不会太长。”他要翻窗离开,熊欲要拦却被古楷毅叫住,杀手因此深沉地剜了他一眼。
熊床头梨花木柜上的彷古琉璃灯,在古楷毅面前直直跪下,“少爷要拿什么人的命,暗杀堂可以派人,奴也可以代劳。”
橘光晕染楷毅少爷的眉目,却抹不开凌厉,“你?被人闯进来这么久才赶来的你吗,论杀人,整个古家里都没一个是真专业的。”
熊暗自绷紧咬肌,沉道,“古家铁律,每代龙头子的位置都可以手足相残,斗个你死我活地争回来,但绝不允许少爷小姐们收卖外人帮忙。”
“楷毅少爷,古家继承权的事,只能在古家解决。”
这谏劝得,大有威吓的意味。
熊反思,大约是身体的温度还没降下来……
古楷毅不轻不重赏了他的一巴,“果真讲规矩。虽然你分作我的人了,但要是我违背了,你向龙头子告密不止不算是狗咬主人,还能得赏是吧?”
熊闭嘴不语,古楷毅踢人滚出去了。
杀手再来,虽然还是半夜,但这次走的正门,熊气势森冷地给他开门,领人上二楼,窝火地让楷毅少爷和这种危险人物独处。
门内,杀手把全是头皮碎屑和脑浆的死人照片丢给刺青。古楷毅扫了眼,“重口的宵夜。”
下个目标的资料交接没费多少嘴舌,杀手把相片收进衣服内夹,走前问,“外面那条狗,你好像很重视?”
“何以见得?”
杀手扬了扬内夹的照片,“你透露给他的一切。”
古楷毅明知杀手在试探,还是对他实说,“他是我计划中的鬼牌。”
“鬼牌?”
“推翻一切,扭转局面的那只牌。”
古楷毅抽出抽屉中红鹿的那只牌看了眼,但因为不是熊的,他倒扣在桌上,没再去理。“你看出我对龙头子的位置势在必得,时机到了,他是唯一有能力扳倒我的人。”
“关键中的关键。”
他轻轻一弹,把红鹿的牌拨到地上,好像他自己就是那只牌,粉身碎骨。
“你亲手把他捧上与你势均力敌的位置,到底想干什么?”杀手冷哼,“明知我在试探也要说出来,这番话你想借我的口传达给他?“刺青大人”想的东西,果然叫人不懂。”
古楷毅笑了声,平和得恐怖,“你不用懂。死在他手上,也不算糟。”
杀手骨子一凉,推开了门。刚到一楼,压抑多时的熊已经冲上去捉住他的领口,猛力把他推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熊压着嗓子低吼,“楷毅少爷让你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