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夕正用他的口吻批阅折子,处理卷宗。
那遣词用句与他如出一辙,连笔迹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世人皆知,不似被禁止识字的绝大多数太监,梁国九千岁写了一手好字。
世人不知,晏夕前世经常临摹常远的字,多半是他批阅下来的公文,被她收起来,悄悄地复刻,用来模仿。
当年的九千岁只当是九皇女只是好奇想要看看,也没拦着,他的笔迹便被明里暗里地学去了不少。
况且,他有意让晏夕处理些政务,更是时不时地提点指导她,晏夕对这些早已驾轻就熟,即便碰上棘手的事,解决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常远很骄傲,他知道晏夕学得快。
却不知,她将他的字迹刻进了骨子里。
晏夕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她可以成为常远那样的人。
他的口吻与脾性,她能学个十成,他的思绪与权谋,她能学个七七八八。
因着爱慕,关心则乱,她无法猜测常远对她的心思,她无法分析常远。
不过,若只是模仿他的行事风格,那对晏夕来说,再容易不过。
前提是常远在。
只要九千岁在,她就无所不能。
同理,一损,俱损。
将这卷宗的后半截看完,晏夕活动了一下脖颈,微微抬头,余光瞟了一眼砚台,声音低沉:“夜三,墨。”
一双修长的手从身后伸来,为晏夕研墨。
那手上没有夜三多年习武的粗茧,那是一双修长白皙的,经年累月在室内握笔的手。
晏夕没细看,只觉余光中那晃动的衣袖有些熟悉,没多想,继续低头看卷宗。
谁知,那双手研好了墨,又抚上她的肩,将她的身体稍微拉远了些。
她眸子一凛,下意识地要运内力将那手震开,却听到带着暖意的声音。
“殿下,眼睛莫要离书卷太近了。”
晏夕回过头,发现是常远。
眼中的沉冷尽退,晏夕起身离开座位,心思却还没从卷宗里走出来,“千岁爷,安康王府的失窃可能与大理寺最近正查的平洲连环杀人案有关,失窃的物品是其中一个疑似案犯的人从前写过的——”
谁知下一刻,晏夕就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猝不及防地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起来。
常远心里大概数过,这是他第三次对殿下如此失礼。
可当他看到晏夕依照他的口吻批阅卷宗,连字迹都模仿得如出一辙时,心中的震惊与动容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的小团子,竟懂他至此。
她为何总能给他惊喜,让他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轻生,仍活在这世上。
怎会如此懂事,乖巧得让他心疼。
晏夕回过神来,没有像平时一样开心地蹭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回应他的拥抱,“常公公,您怎么样了?”
“没事了。”常远摇摇头,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微笑道,“殿下,累不累?”
晏夕这才放心地将自己埋入常远怀里,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不累,只是想您。”小团子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小心翼翼。
常远听着心疼,轻轻揉了揉她,蹭了蹭抵在他下巴上的柔软的发顶,“委屈殿下了。”
“哪里委屈……对了,今日的卷宗都在这儿了,第一遍已经批完,第二遍看了一半,还剩一半,您再查查,还有,这些红封的密信没有拆,还是由您亲自处理。”
“先不谈这个。”常远抱着晏夕的手紧了紧,罕见地将公务抛诸脑后。
心中有些酸,有些疼,更多的是甜蜜与喜悦,几乎想直接吻下去。
他真的未想过,殿下没有回府,而是跑过来帮他处理公务了。
还处理得那样好。
此时常远甚至觉得,自己方才对她的判断,过于肤浅了。
心中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