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晟推开门的时候依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阔别二十年,他再一次回来了,不是以这个家的主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过客,或者说,一个医生。
他时常在梦中回到这里,又时常在醒来的时候破灭一切,斗转星移,岁月慢慢模糊了一切,距离他上一次梦见这里,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故地重游,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好来承接那些沉重的记忆。
“苏先生请。”管家彬彬有礼地邀请着,他在四个保镖的簇拥下进去了。这是炫耀吗?还是示威?苏晟冷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在二楼坐着等待的那位就是他的雇主,也是他的父亲,苏明涛。
苏晟八岁那年,他们一家来到母亲大学教授的故乡度假,在那里不幸遭遇了来自父亲商业竞争对手所驱使的刻意撞击,在出租车上面的母亲当场死亡,而他被母亲拼尽全力退出去身受重伤险些离世。他亲爱的父亲,在这个时候胆怯地逃走了,孤身一人逃走了,他带着呼吸面罩躺在医院里面奄奄一息,却找不到哪怕一个亲属来签字。母亲是孤儿,没有什么亲属,读完大学就嫁给了父亲,朋友也不多,而最应该成为依靠的父亲连自己的妻子尸体都是草草埋葬收场,把自己的儿子遗弃在重症监护室里面。
苏明涛什么都没有留给他,没有留给他哪怕是一分钱,苏晟连住处都没有,他的医药费都是一个负担,如果不是母亲的大学教授实在是看不下去帮他垫付然后给他租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他可能早就死了。母亲离世是痛苦的,复健是痛苦的,背负着沉重的债务活下去也是痛苦的,但是苏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他只剩下了仇恨,苏晟从活下来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的复仇,在接到苏明涛的邀请时他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想要杀了那个混账,想要得要死,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未来搭上一切他也要杀了那个混蛋。但是苏春天,苏春天的送别留住了他,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依依留给他的唯一的女儿,他不能就这么一了百了,他会让苏明涛付出代价,也会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要怎么去见那个混账,也许会是一拳揍上去,也许会是双方一起搏命,也许会是苏明涛涕泪横流地打感情牌,但是结局一定是他杀了这个混蛋,他会胜利的,他一定会胜利的。他才不想什么和好,那些影视剧里面煽情的我们是亲人啊可以收一收了,他的父亲早就死了,和母亲一起死在了那场车祸中,现在活着的是他的仇人,是仅次于杀害母亲的那些竞争对手的仇人。
父母是第一次做父母,他苏晟也是第一次做人不可以吗!
苏晟选择成为一位医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不愿意那种骨rou分离的悲剧再一次发生了。他很有学医的天赋,,仅仅二十八岁就做了主刀医生,主刀了多场高难度并且极具风险的手术,名扬四海,以胆大心细闻名。而他也早早娶妻生子,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苏春天。
可恨的是,他的妻子死于难产,在苏春天第一声哭鸣响起的时候,林依依也咽了气。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妻子有没有听见苏春天的哭泣。从那以后他也没有再婚,一直和苏春天相依为命着。直到这次赴美,他把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发小,孤身一人前往美国。
“喂,记得回来,春天不能没有爸爸。”友人黄铭林拍拍他的肩膀,和苏春天一起送他上了飞机。苏晟不善言谈,性格孤僻,长这么大黄铭林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了,他点点头告别了二人,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答应给她最新的娃娃玩偶登上飞机。
“小晟,”苏明涛开口了:“你快变成我认不出来的样子了。原来苏晟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他老了,眼角的鱼尾纹和抬头纹是怎么遮都遮不住了,他也发福了,没有了记忆里面高大帅气的样子,尽管还是西装革履,但是也没有了那份意气风发和阳光向上。苏晟冷冷地看着他,强忍住自己心口的那份恶心:“叫我苏医生。”
“苏医生,”苏明涛很识时务地改口了,他笑着看着苏晟,眼底带上了一些讨好似的味道:“苏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啊,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能如此胆大心细,名扬四海,前途无量啊。”
他打量着眼前的苏晟,就像是看见了年轻时朝气蓬勃的自己,苏晟大概有一米八吧?啊不,应该要矮点,不到一米八,瘦瘦高高的,平时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也是,作为医生他跑过不少救护车吧?苏晟的身体不是很好,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灾难之后还活蹦乱跳的,即使是当时距离出租车有一定距离的苏明涛,他的腿上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那是胆小鬼看了都会吓晕的伤口。苏晟的皮肤冷白,冷傲的眉峰高扬起露出一份生人勿进的清冷,一双桃花眼好看得很但是却并没有网文中宣扬的什么温和的水光,相对比与冷白的皮肤,他的嘴唇却是淡淡的红,像是涂了唇膏一样。苏晟厌恶地看了一眼苏明涛,他从苏明涛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下流的东西,他拒绝和苏明涛进行任何眼神交流:“我要看看患者。”
“我带您去。”
患者是他,额,某种意义上的小妈。那个女人在车祸里面受了伤,正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