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澜骑的自己的黑云盖雪,唐锦骑的赵识温的大宛马。
赵听澜起先还怀疑唐锦是说谎,但赵识温那匹要单独马厩养,除了主人见谁都吐口水,谁骑都撂蹄子跳脚的大宛马在见到唐锦后,竟然温顺地伏低身子任他骑。
这大宛马通人性,知道谁好欺负谁不好欺负,它主子不好欺负,能骑它主子的这位更不好欺负。
唐锦牵紧缰绳,斗篷罩住了脑袋,那么一个小小人儿骑在大宛马身上颇不协调。
大宛马血热,一跑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好在赵听澜的马也是良驹,两人如离弦箭般射出,身后的护卫落的远远的。
唐锦压低身子,他只骑着小跑过,这般纵横驰骋,颠的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若是不夹紧马腹,攥紧缰绳,只怕人都要甩出去。
他头次独自出门,却连四周的景色都来不及看,只一心在浓黑的夜里闯出一条明路,亲手将赵识温带回来。
赵听澜与他骑几个时辰便就地歇会再走,将带的水分给唐锦喝点,唐锦想吐,帽兜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苦笑道:“我不喝了,谢谢大少爷。”
“你不舒服?”
“没有。”
赵听澜收起水袋,“你其实不用去,路途奔波,你身体不是不好?”
“我要去。”唐锦声音小,却坚定。
认准的事,其实用不着那么多理由佐证它该做,犹豫不决,踌躇不定,无非是不想做。
身体不好也罢,不会骑马也罢,唐锦想,走也要走去。
“我并不是很喜欢你。”赵听澜直白道,“识温自小跟着母亲,他性格虽然顽劣,但不至于跋扈嚣张目中无人,但为你,他都做过些什么?”
“乱动家法,无视家规,顶撞长辈,这些都是因为你,你将他变成了狼。”
赵识温许该庆幸他生在赵家,若是生在别人家,只怕祠堂都该跪穿,荆条都该抽烂了。
唐锦默默听着赵听澜的话,道:“哥哥不是狼。”
“赵家三分之二的生意要哥哥来看,一大家子人都靠他养,论这点,哥哥已经比大少爷二少爷做的好多了。”
“哥哥手腕狠,但只收拾做错事的人,做错事的人,就该挨打,不是吗?”
“为了我们的事,他屡次顶撞老夫人,但这都不是哥哥的本意。他明白老夫人对他好,只是在这件事上不能退让,他不想变成赵老爷与赵夫人那般怨侣,这难道也有错吗?”
赵听澜静默,良久才道:“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懂。”
“可哥哥待我好,我懂。”
两人再上路,就没说过什么话了,本来也都不是话多的人。
正如赵听澜所说,日头下山前,赶到了新县。
唐锦下马时候差点摔下去,赵听澜架了他一把,“还能走路吗?”
“能。”唐锦站好,整理了下衣袍,遮住微微颤抖的双腿。
进入新县的事顺利了许多,他们进了山庄,见到了赵识温的小厮明宝,得知赵识温只受了点皮rou伤,现在正一本本查账,人Jing神好的不得了。
“大少爷,您先坐,我去叫少爷来。”明宝恭敬道,他也是惯性无视唐锦的下人之一。
赵识温一听赵听澜到了,眉头系的死紧,并不热切,像是问责般道:“信没送到?”
“少爷,可能是还没送到,我看大少爷他们一人一骑,应是日夜兼程来的。”
“知道了,我去见他。”
赵识温出现在茶室时,唐锦见他瘦了,似乎也没休息好,眼眶处微微青黑,眼底也有红血丝,看的他鼻头一酸,心疼极了,“哥哥……”
赵识温站的不远不近,先瞧了眼赵听澜,点了个头,又见到唐锦,目光一顿。
这是个漂亮的人儿。
赵识温想。
只是,这是谁?
“你是谁?我可没什么弟弟。”赵识温神情倨傲,一丝一毫宠溺柔情都未曾展现。
他看着唐锦,如同看一个初次相见的人。
唐锦走近了一步,根本不相信赵识温不记得自己,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似乎被堵死了。
因为那眼神很陌生,陌生到可怕。
“大哥,这是赵庭明弄的私生子吗?”唐锦红而欲泪的眼睛看的赵识温心口发闷,他烦,语气便更差,“那老头子,死了也不能把这些脏东西打扫干净?!”
“赵识温!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听澜一拍桌子,“你脑袋坏了?!他……他是谁你不认识?!”
“我该认识?又不是我的私生子。”
茶室里很温暖,唐锦却如坠冰窟浑身发抖,冷到似乎正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
他的哥哥不记得他了。
是上天在惩罚他忘记那一株西府海棠吗?
原来,他也是被丢在冰雪里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