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邺城南,六更已过。
本该是晨起雾漫、静听鸡鸣之际,城南的观音庙外却已是一派热闹景象。庙门外除却等候的轿夫家丁,还有许多小商小贩,皆是背篓高喊、招徕顾客。
只是这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却惹得捕快陈观心燥不已,他擦了擦额际汗水,又奋力挤过庙外人群,见到远处那抹躲闪身影时即刻大吼道:“刘鹗,你还敢跑!”
那刘鹗长得贼眉鼠目,一双眼好似倒挂双钩,往日里总是瞠眼瞪人、满脸jian邪,一见便不是善茬,这回见了陈观也只是讥嘲一笑,旋即撒腿便跑。
若是寻常还好,只是今日观音庙前人多路窄,饶是陈观有些身手也无处施展,只得眼睁睁看着刘鹗隐进人群,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他nainai的!”陈观气得破口大骂,“这月的赏银又泡了汤!”
便在他气喘咒骂之际,身后几个青壮汉子也追了上来,开口便叫道:“又叫那贼头跑了?”
陈观咬牙道:“这飞贼腿上功夫确是厉害,便是我跑断了腿也追他不得!”
几人一番埋怨,说罢都有些泄气,其中一青衣汉子环视一圈,突然问道:“怎么不见仲亭?”
陈观皱眉一寻,果真未见萧镇人影,他本就心内郁躁,见状怒火愈炽,耸着胡子便大骂道:“好个萧镇,仗着拳脚利索便这般气盛?哼,若不是看在秦主簿的面上,我定要在官爷面前告他一告!”
另几个捕快皆是听言哑声、面面相觑,唯有那青衣汉子憨笑道:“陈哥肚量大,何必同他计较?今日不见他人影,只管扣他饷银便是,哪还能烦扰了官爷去?”
陈观年过四旬,又任多年衙役,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今日火旺心焦才口出恶言,见手下众人都有意相护,便也借坡而下,只道:“他平日里也还勤快,这回便也罢了!王枰,你既与他相熟,便去找寻找寻,萧镇平日里过庙不入,总不至于在这观音庙外失了踪迹?今日捉不到贼头便罢,若是丢了个准官差,那才是顶顶大事。”
青衣汉子抱手应道:“陈哥说的是,我这便去寻他。”
只是这城南观音庙建势宏伟,今朝又逢吉时,来往香客络绎不绝,王枰寻了许久,皆是未见萧镇身影,不由喘气骂道:“也不知我王枰前世做了多少恶事,今生竟与此人交好?”
可咒骂归咒骂,待在庙后寻到萧镇时,他仍是喜出望外,只招手唤道:“好你个萧仲亭——怎是来了此处,可叫我好找!”
那人却背手不语,只是仰头盯着庙墙,似在看些甚么。待王枰走进了些,见这人瞧的竟是一则官府告示,他抬目扫了几眼,疑声道:“你看这物作甚,还不快些随我去见陈观,他今日叫那贼头跑了,只怕心中不快,又要罚你俸禄。”
萧镇却是入耳不闻,隔了许久才道:“不过一月,已是第四个了。”
“甚么?”王枰颇为急躁,见他仍在看着告示,这才恍然道,“你说这些孩童?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都寻了多久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萧镇微微颔首,终是转过脸来:“那刘鹗不必再捉,你们今日便是将他捉了回去,不出一月管又叫他跑了,如此不是更叫人耻笑?”
他面目极为俊朗,却偏偏透着一股难言冷意,不说话时尤甚,好似凭他rou眼一双便可看穿俗人皮囊,若非与他相识多年,王枰也要叫他看怕了去。
他甩了甩头,不由退后一步,反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牢房共有三锁,又有衙役轮值看守,想他刘鹗一个寻常飞贼,身无一物,若无内应如何能从牢中出逃?”
王枰大惊,赶忙低声驳道:“祸从口出,仲亭少要胡言,怕是刘鹗这人确有些本事——”
不待他说完,萧镇便摇头道:“若是一次便罢,可这月间已是第三回了……”
这人言辞微顿、眉头紧蹙,转眼瞧了瞧身后告示,面上寒意愈盛,突又摇头道:“王兄言之有理,想这刘鹗还是有些用处,你且先回,替我向陈观赔声不是,待我捉了飞贼便回。”
他手脚快,说罢便转身去寻贼头,王枰见他走远忙喊道:“他若躲进了庙内,你还能寻得不成?”
可那人却已不见了身影,王枰无奈长叹:“这个萧镇,当真是……”
刘鹗此人本无名姓,只是在漳邺城内偷盗多年,被逮后才信口胡诌了一个,而县衙只管捉人,倒不管他姓甚名谁,便一直这般叫着。
刘鹗心内瞧不上官府众人,心内暗笑他们是无用的蠢货,只当这漳邺县衙与他从前所处无异,皆由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却不料一月间遇上了两个阎王——他叫这白衣男子绑在庙后时还是双目圆睁,显是不敢置信:“你、你是县衙的捕快,我怎未曾见过?”
萧镇狠踹了他膝盖一脚,冷着脸道:“你是哪般人物,还需我来见你?”
他气力大,这一脚踹得刘鹗面色发白,只得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等你落到了爷爷我的手上,非要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萧镇却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