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拎着行李箱坐了六个小时火车再换汽车,终于到了从小生长的小村子。
此时正是盛夏的午后,下了大巴,村子里有些热,汽车的尾气荡起一股厚厚的黄土,伴着火球一样的热气,扑在了陈瑜身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灰。
他一抬头,见着茂密的大树上有小松鼠跳来跳去,也有看不见的蝉虫在咋呼。
来不及多看几眼,他飞快地穿过几排低矮的小房子到了一户打扫干净的人家,房子门前有一个很小的院子,门口有几只走地鸡,两旁种着大蒜和白菜。
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进了屋,屋子里安安静静,有几声咳嗽,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床旁坐着。
他往前走几步,目光跳过背对着他的男人,看向床上的女人,那人头发松散,形容枯槁,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婶子。”陈瑜的声音有些颤抖
女人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他,惊讶之余又忽然来了些Jing神。
“小瑜?是小瑜来了?”
尽管浑身都已经脏乱,陈瑜也顾不得什么,大步走过去跪在床前拉着女人的手。
“是我,我回来了。”
一旁的男人被挤得退到床尾,一声都没吭。
女人是陈瑜的婶娘,在陈瑜十六岁父母刚死的时候养了他一年,后来陈瑜走出了村子,出息了赚钱了,每年都会寄钱回来。
这次是村里人打电话给他,说婶娘病了,不行了,让他回来看看,还在半夜里,陈瑜刚下班连夜买的火车票赶了回来。
“小瑜,婶子这回挺不过去了……”
“别这么说,我带你去大医院,我有钱了。”
婶娘摇摇头,双眼含着泪,紧握着他的手说:“小瑜,婶娘知道,你有出息,婶娘没有别的事,就一件。”
“小寻,我儿子。”
她指了指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男人。
陈瑜这才去看他。
一张懵懂的脸上有些脏,眼珠子是褐色的,身材高大,甚至有些魁梧,麦色的皮肤,穿着一件落了不少灰的灰色背心,手臂露出的肌rou看着很是粗壮。
这就是婶娘的儿子,叫谢小寻。陈瑜没见过,但他知道,婶娘唯一的至亲血脉,几年前从山上摔了一跤,之后脑子不太灵光,也不会说话了。
“小寻,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他从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你寄来的。小寻他不是真的很傻,只是反应迟钝,他有的是力气,会干活会刨地,你教他他都会干的,小瑜,你带他走吧,婶子没法照顾他了。”
“婶子您别这么说,小寻我一定照顾的,您也得好好的。”
“你答应婶子,婶子就放心了。你能给他一口饭吃就行。小寻,你要听小瑜哥哥的话,什么都要听他的,知道不?”
谢小寻仿佛知道自己的母亲现在不太好了,眼睛含着泪,听了她的话,不停地点头。
见过了陈瑜,她好像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半夜里走了,走时很安详。
第二天,陈瑜请了村里的叔舅来安排丧事和选墓地,村里办丧事繁琐,陈瑜电话里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按照村里说的规矩拿钱把事情都包出去办好。
守灵得守三天,第一天需要守夜,谢小寻才十八岁,虽然只上了小学,但他很听话。
陈瑜问他:“你知道妈妈怎么了吗?”
高大的谢小寻委屈地点点头,指了指天。
陈瑜很心里很安慰,他抱了抱谢小寻说:“以后,哥哥照顾你。”
小寻没伸手,也没有说话。
陈瑜看得出他还没接受这件事,除了上香,他每天还是早起就喂鸡,给菜浇水,坐在门口发呆,或者去挑水。
村里没有自来水,得去井里挑,第一夜过后陈瑜找遍了屋子都没找到水,小寻见他走来走去不明所以,陈瑜只好问他:“家里没水了吗?我想洗个澡。”
小傻子面无表情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洗澡,冲凉,懂吗?我脏了,一天一夜没卸妆没洗澡了。”
陈瑜尽力解释,他是美妆主播,那天还没卸妆就上了火车,在这待了一天一夜都没卸妆,他感觉自己皮肤已经受不了了。
谢小寻不知道听懂了没,转身跑了出去,陈瑜没喊住。
过了十多分钟,陈瑜就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挑着两大桶水往家走来。
那不是谢小寻是谁?
陈瑜惊叹:“你力气是真大。”
他给谢小寻擦了擦汗,顺手又摸了他的二头肌,这一摸,小傻子紧张的肌rou硬邦邦。
惹得陈瑜哈哈笑,悲伤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去洗洗澡,你在这里陪陪妈妈。”
谢小寻点点头,老实跪在灵前。
陈瑜洗了一个小时,村子里洗澡不方便,好在天气不冷。
卸了妆的陈瑜很白净,五官立体,少了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