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引棠刚到江城的那天买了张全市地图,看着左上角标记的总面积数字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比清州还大得多。纵横交错的红蓝双色交通线,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行政区格子,地图上一平方厘米的地方他靠双腿都得走上一整天。
在开学前的一个月他便自作主张来了内陆这座以“火炉”着称的城市,谢引棠还记得收到通知书的那天舒丽芸和谢致远脸上那掺杂着愤怒与震惊的表情,那是他这十几年来头一次不与长辈们商量就私自做下的决定,算得上忤逆。
“预科不念了我们也不强迫你,可你之前明明答应我们留在这里上F大,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舒丽芸捂着心口横眉怒目,即便生了大气她也不忍对谢引棠说一句重话。
自从那件事过后谢引棠在家里变得越发沉默,除了吃饭和出门上学就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谢致远不常在清州,等接到母亲催他回来的电话才知道外甥即将远赴他乡求学的消息。看到谢引棠的通知书他又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应该还不知道那人的去向。
“我不想出国,我也不去北京了,外婆,从小到大您都很宠我,您再宠我一次好不好。”谢引棠没再说别的,半跪在舒丽芸的跟前搭着她的手背,“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这里让我难过,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外婆……”
木已成舟,不忍看到谢引棠泛红的眼眶,再有谢致远从中调解,舒丽芸到底还是妥协了。
……
谢引棠看着地图左上角被他划掉的一小块区域,轻叹一口气,向后仰靠在床头。他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把今天走过的地方打上了标记。国庆这几天他顶着烈日把城北的几处旧街也逛遍了,没有一个地方有他想看到的人,想知道的消息。
在陌生的城市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可能他把大学四年过完了都找不到段照松。其实林依美给的那张行程单并不能说明什么,张市和这里都不是段照松的家乡,没有根在这里,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即便是待了十几年的地方,他都能轻易地一走了之。
也许该变换一点思路了。
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程修延约了谢引棠去篮球场旁边参加社团活动。其他人都是九月份就加入了,彼此间混得很熟,只有他最后一个报名,连轮滑鞋都还没买。
谢引棠靠近一些便看到人群中的程修延,还有两个跟他同样是计科大一的新生,只不过他叫不上名字。程修延身边站着一个长发齐腰穿着黑色背心和紧身牛仔裤的女孩,健康的小麦肤色,身材很好。跟旁边的人有说有笑的,也许是班长的女朋友。
“怎么才来啊,就等你了。”程修延刚一看到谢引棠便咧嘴一笑,从地上拿起一瓶冒着冷雾的二厂汽水小跑着过去递给他。
谢引棠今天穿了件白T恤,卡其色的休闲短裤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小腿。出门的时候没有戴帽子,被夕阳晒了一会儿此刻额角渗出些薄汗。他接过汽水后不好意思地向众人道歉,再大方简略地做了自我介绍。
互相打过了招呼,众人便踩着旱冰鞋各自散开自由活动了。谢引棠好奇地四下张望,发现只有程修延和他身边的长发女生还留在这里。
“你好啊学弟,我叫凌天天,是轮滑社的社长,计科97级。”女生朝谢引棠笑笑,又拿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程修延,“这是我表弟,听他说有朋友想来玩,原来是你呀。新生代表发言的时候我只能远远看一眼,没想到你这么帅。”
谢引棠有些羞涩,面对学姐的打趣他不似平常那样板着脸,反倒是耳尖染上一丝薄粉。
“之前溜过旱冰吗?”凌天天问。见谢引棠摇摇头她又道,“新手可以买双排轮的,不过现在单排四轮也慢慢流行了,款式也比双排的好看,其实如果你学得快的话可以直接买直排。”
谢引棠认真地听着,在心里暗暗记下。
“西门出去两公里的商贸街有一家卖溜冰鞋的店子,老板姓蒋,是我们的熟人,报学姐名字给你打八折。不过你要是想货比三家也可以,我让程修延陪你逛逛。”凌天天性子很爽朗,听她说话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
程修延正要乐颠颠地答应,谢引棠便开口推辞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就去学姐说的那家就好。”
“你不会我教你啊,包教包会。我们每周二四五晚上八点活动,到时候给你来几个帅的。”程修延说着弹了弹鸭舌帽的帽檐。
谢引棠点点头不置可否,转而又看向凌天天问道,“学姐,我想问问……学校周围或者市内哪里有不错的理发店吗?理发师……经验丰富一点的?”他不好直接问有没有年纪大一些的理发师,毕竟他找了许多地方,发现大多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学姐的发色很好看,很适合你,我也想染一个。”
听到谢引棠这么说,程修延倒觉得惊讶,他原以为对方不是这种嘴甜卖乖的性格。
“哈哈,真的吗?果然还是你有眼光,程修延老嫌我土呢。”凌天天冲表弟翻了个白眼,对于找到盟友这件事很是愉快,“江汉路那边有一些老店,开在六渡桥附近,我就是在那里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