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陈波?外面还有几个人?”段照松穿着围裙调着一碗染发剂在发廊的后院朝外厅正忙活着的小伙计喊道。周六一天没做生意,今天上门的客人有些多,快到中午两点了,老板还没吃上饭。
半晌没得到回应,段照松往碗里又加了些药水后便端着工具往屋里走,有两位女顾客正等着他上染膏。陈波在给另一位男顾客干洗,见他进屋后往大门那边抬了抬下巴,“段叔,有人找。”
门前站着的男人从没来过店里,衣着打扮跟他平日里接触的人完全不一样,段照松看着来人却觉得有些眼熟。他放下染发剂,戴着手套的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蹭了蹭,快步走到门前礼貌开口,“您好,理发吗?”说着回头看了看已经被坐满的三张转椅补充道,“不好意思啊,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发廊的前厅是下沉式的,玻璃拉门与室外的街道在同一平面,陌生的客人没有进屋,略低垂着眼再次扫视了一圈这间狭小的理发店,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段照松的身上。
“段先生你好,请问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是谢引棠的舅舅,有些事想找你谈谈。”谢致远面带得体的微笑。
难怪会觉得面善,眼前的人和谢引棠的五官太过相似。段照松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时心脏不可抑制地震颤了一下,该来的总归要来,只是以他如今的立场去面对谢引棠的家人,他只觉得心虚又羞愧。
沾满脏污的破旧围裙挂在胸前,早起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段照松佝偻着腰,整个人都透着狼狈。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拢着双手搓了搓满是染发剂的塑料手套,紧张到口吃,“您……您好,您先,先进来坐会儿吧。我这边……这边,很,很快就结束了。”
谢致远撩起袖子看了看腕表,微微蹙着眉,“不了,我的车在街角,你忙完了直接过来。”尽管前厅的地板被拖得干净锃亮,他还是不打算踏入一步,仿佛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他瞥了一眼段照松身后巴望着老板过去给她们染发的女人,嘴角勾起的笑容毫无温度,“二十分钟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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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的市中心商圈,处处可见衣着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谢引棠的舅舅在高档咖啡厅外停车熄火时,段照松还有些恍惚。
刚才生怕对方等急了,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教陈波上色的手法,又小心翼翼给顾客免单赔不是。早上出门段照松随便罩了一件灰色的旧外套,他拘谨地站在谢致远看不出价格的名贵轿车前,不知会不会弄脏了人家的副驾驶座。
“段先生喝什么咖啡?”
“呃,都好……都好。”段照松局促地在餐桌下并拢双腿,双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食指关节。环境清幽的咖啡厅内每一张桌子间隔得当,确保了私密性,他从未来过这种高消费的地方,听着谢致远用他听不懂的流利外语跟金发碧眼的侍应生对话,段照松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与此地格格不入。
谢致远并未急着开口,看坐在对面的男人眼睫低垂着不敢四下打量,几不可查地扬了扬眉。十九年了,面前这人的长相逐渐与脑子里那张早已模糊的青涩面容慢慢重合。
“段先生平时都这么忙吗?今天打扰你实在过意不去。”谢致远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嘴上这么说可语气丝毫觉察不出抱歉。
段照松闻言赶忙抬起头,有样学样地拿起茶匙往杯子里放,“没有……不会。”他做不到像对方那般从容,毕竟自己就是个小偷,偷了谢家的宝贝。现在主人家来跟他要说法,他连怎么接招都不知道。
“是我唐突了。”谢致远淡笑着轻啜一口咖啡,继续道,“不过我们家孩子也确实是不懂事,平时家里太过溺爱,小棠虽不算骄纵,总归还是会有一些小毛病,给段先生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听对方如此说,段照松更觉无地自容。他一直都有意回避自己与谢引棠的差距,可又不得不一次次面对。谢引棠年轻不懂事,他却早已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都做了个遍,自然理亏。“没有……小,小棠很好,很好。”他瓮声瓮气,连谢引棠的名字都不敢念。
“除了物质条件以外,家里能给小棠的陪伴实在太少。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才越来越不愿意和我们说说心里话了。”谢致远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抱着胳膊审视着对面的人,“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思想不成熟容易走歪路,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选了一条怎样的路,你说是吗,段先生?”
段照松喉口发苦,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黑咖啡,他不自觉地皱起脸,太苦了。
看对方沉默半天也不明确表个态,谢致远不想再跟他打太极了。“段先生,实不相瞒,我和他外婆已经在替他安排出国留学的事情了。小棠以前都很听话,最近这段时间却尤为任性,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叛逆来得太迟。”
出国……不是说只想谢引棠在清州或是临州念大学吗。
“他说……想去北京。”喝过咖啡的嘴里有些干涩,段照松抬眼看着谢致远,揪起了眉头。
“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就业竞争压力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