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岗第三天,阿尔弗雷德终于意识到一个长久以来都被他忽视的事实:工作是件痛苦的事。
他熬夜完成了昨天交代的所有工作,今早过来却被告知没必要做得那么快,不然只能像他现在这样,挂着两个黑眼圈困倦又无聊地观察其他人在做什么。
方则西是在九点前的五分钟到的,他叫得出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的名字,这让阿尔弗雷德十分惊奇,毕竟比他早来一天的自己只能勉强记住零星几个。
方则西的脸色非常差,也许和早会的内容有关,副局长发现他的破案能力超群后如获至宝,会议一开始就把今年各区破案率的评比指标压在这个外调过来的专员身上,希望他能帮助警局摆脱倒数第一的位置。
但,连续二十多年蝉联倒数第一的原因是没有人用吗?哪怕过来到办公室里走一圈看看,打游戏的、炒股的、浏览视频网站的……谁能想到偌大一个警局里工作最努力的会是那台总卡纸的打印机呢?
阿尔弗雷德趁没人注意往自己桌上立了面小镜子,当然不是用来随时观摩自己的帅脸,他的工位背对着方则西的办公室,对方能透过玻璃窗一眼看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为了‘反侦察’他突发奇想带了这玩意来上班。
从桌上那面小镜看去,副局长刚刚从方则西的办公室出来,笑逐颜开,看来成功把锅甩掉了。与之相对的,方则西像是见了鬼一样满脸愁云惨淡,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人生实惨。
阿尔弗雷德摆弄摆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下巴,唯一让他不满就是黑眼圈,好在抽屉里有副眼镜,戴上感觉好多了。
他携起一沓文件,上面全是他昨天晚上的‘重大发现’,走进唐净都的办公室,对方瞥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拿的什么?”
“还是福克街的案子,我昨天又去查了交易记录,这次是莉莎·布莱恩,死者前妻的账户,在十月底转入十万美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决定先抛出一个小问题探探底。
“她给她的孩子申请到一份企业救助金,整个项目会负担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费用,十月底刚刚到账。”
“可我后来查了这家公司的流水,发现是个套牌公司。”
阿尔弗雷德将公司资质打印出来摆在他面前,想看他如何回答。
“为了合法避税注册的,很多公司都会这么做,”唐净都抿了一口热水,早有准备地回应道,“如果你查过她的申请记录,就会发现她递交的材料实际保存在项目发起者,也就是母公司的数据库里,时间是去年三月。”
“好吧,”阿尔弗雷德默默把那张纸收回来,“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净都冲他笑了笑,“你能想到的,我当然能想到。”
“我昨天和莉莎聊了很久,”
阿尔弗雷德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不断交缠的手指透露了他此刻的疑惑与纠结,他对唐净都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这让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真实体会说给他听。
“很意外,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身材瘦弱矮小,内心却坚韧到不可思议。她很真诚,你看到她的眼睛就能明白,那种眼神让人愿意相信她告诉你的一切都是真的。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说她的丈夫是个非常好的人,她不想杀他。”
唐净都耐心听他讲完,一转往日的嘲笑和调侃,语气像询问病情的医生一样亲和,“你在共情一个杀人凶手?”
听见‘杀人凶手’几个字,阿尔弗雷德略微皱了皱眉,“她在犯罪前,不过是个兼了好几份工的便利店收银员,是个母亲。”他甚至怀疑她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刀刺进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
想到这他不由得抬起头,眼神疑惑而真诚,“每当看见努力生活的人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我总是很难过,很惭愧自己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公道有时候是人们最不需要的东西,”唐净都用直白的真相回报对方的坦诚,“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公道就是他们人生的全部,他们余下生命的全部意义,就为了等一桩案件的沉冤昭雪。如果你遇见,能做到不辜负他们,就已经很好了。”
兴许是唐净都的语气一反常态并且颇具感染力,阿尔弗雷德竟感动于对方的善意倾听和坦诚相待,可惜没等他感动多久,唐净都又开始讲些话挑动他的不愉快。
“很奇怪是吧,你在听一个性工作者讲道理诶,”唐净都感觉他的心脏有些难受,后背也跟着疼了起来,好在他早就习惯如此,因而还能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讲些无关痛痒的笑话,“你知道我们通常只擅长两件事,口活,和口活。”
“喂!”阿尔弗雷德无奈地扶额,他对他言语上的技巧毫无兴趣,另一方面也是!
“希望你别介意,因为就算你向你们的副局长举报我职场性sao扰,他现在也不会理你,”唐净都粗略数了数桌上积压的卷宗,调侃道:“真是不见外啊,这么多烂尾的案子。”
“我会尽量帮上忙,写材料或者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