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雪后初晴,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菱花窗边,Jing致的梳妆台前立着面半人高的铜镜,镜中映出个挽着随云髻的娇美女子,正是新妇柳如月。自大婚那夜已经过了两天,她才总算是养好身子,得以下床走动了。若不是她身强体健,如寻常女子那般不躺个小半月都难。思及自家相公的雄伟处,如月好气又好羞,芙蓉面上飘起两团红晕。
她身后是陪嫁过来的ru母,正为她整理鬓角。
新婚第二日,她昏睡在榻迟迟不起,吓坏了ru母不说,也惊得相公火急火燎拉着大夫来相看。ru母那时才知,她错嫁到周家来了,立时哭天抹泪,直呼“如何是好”“可怜小姐”。如月多次安抚才让她止住眼泪,却也拦不住她唉声叹气。
在休养的这两日,ru母看周相公在小姐跟前伏低做小,包揽下侍候她吃食饮茶的活。听说她喜欢话本就去买,要小玩意就去淘,只为给她解闷逗趣。ru母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了,暗自感叹小姐聪颖又手段了得。
只可惜这周相公对小姐固然不错,其相貌家世也终究比不上方家少爷。一桩郎才女貌的好姻缘,终是被那虔婆毁了。
如月心里有遗憾吗?自然是有,只她不是扭捏纠结的女子,既来之则安之。
按照京城习俗,今天正是如月回门的日子,回门礼她早已吩咐ru母备下。
此番归宁,既是为周全礼数,也是为会一会安排这出移花接木戏码的后娘。以及这出暗箱Cao作方家究竟知不知情。
若是那后娘胆大包天以假乱真,为了瞒住方家她必然是要自己配合的,届时如何拿捏这事还要仔细斟酌;若是那方家与后娘暗度陈仓,只能说她万幸没有嫁去这样唯利是图、背信弃义的人家了。
换好衣物后,如月没让ru母作陪,只带着个伶俐丫鬟走了。
正房厅堂,周将浩穿着件藏蓝刻丝锦袍,多了点斯文气。
他坐在靠近门廊的位置,不时起身在厅里绕两圈,复又坐下。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他猛地起身,挑起门廊上悬着的布帘。
走廊上正是如月带着个小丫鬟款款走来,她上身桃红蝠纹袄,下着松花绿袄裙,若是寻常女子不一定压得住这样鲜亮的颜色,但配上她的杏眼桃腮、袅娜身姿,端得一句娇美动人。
走得近了,如月才发现相公人高马大地挤在门廊里。她扑哧一声笑了,杏眼弯弯,唇边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周将浩见娘子冲自己笑,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她走去。还隔着半臂距离,就迫不及待地牵起如月的手,大手裹着她的小手。
两人相携前往厅堂,就这几步路的功夫,他已经将如月从头到脚夸了三回,诸如笑得好看,发髻好看,衣裳好看。词藻全无,都是好听的大白话,逗得如月不时咯咯发笑。自见到他后,如月脸上的笑意就没消下去过。
扶着娘子坐下后,周将浩意有所指道:“娘子今日这身好看,就是稍微单薄了。你在屋里无甚感觉,等会我们出门就怕要着凉。”
自觉卖完关子了,他转身打开一个雕花木匣,取出个毛绒绒的雪白物什。然后献宝似的,在如月跟前轻轻抖开。竟是一件质地软和的狐白裘!
“这样一件狐白毛缝制而成的大裘,可以说价值千金了!”如月诧异地看向他,以眼神询问。
周将浩一眼看出她的不安,拢着白裘笑道:“这白裘是我爹从漠北送镖带回来的,在京城里确实是千金难求,但在漠北,只要舍得花个十金百金还是能淘来的。”
听他说得轻巧,但自古南北往来送镖行商,都是拿身家性命押上的行当。更何况十金百金也是笔不小的花销,这份心意着实是重极了。
如月走近细看,忍不住伸手轻抚白裘,果真柔软又暖和。她笑着看向周将浩,玩笑道:“莫非,这就是咱们家的传家之宝?”
周将浩顺势将白裘披在如月身上,认真地系上带子,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许是吧,爹娘也没来得及跟我交代。”他端详片刻,赞叹自家娘子披上白裘后,更添几分娇软可爱了。
如月仰头看着男人的高鼻深目,一开始觉着他长得凶神恶煞,如今看却是剑眉星目,充满男子气概。听他提及去世的公婆,心中生起同病相怜的感觉。
“相公能和我说说,家里以前行镖的事吗?”
“自是可以,不过娘子今日回门,不能耽误了。”
二人边说边向屋外走,乘上马车扬长而去。厚重的帷布一挡,便是车夫也听不清厢里的交谈声了。
如月夫妇紧赶慢赶,在晌午的时候抵达柳府。
这是她以新的身份第一次回到柳家。记忆里高大的如意门,眼下看来和普通宅门无甚区别。
看门的小仆面上淡淡,问候完便引着他们往正房去。他被打发到门口迎这二小姐,已是满心不情愿,尽了礼数便是再周全不过了。
她还在胡乱想着事,突然感觉手里多了个热源。原是相公握住了她,男人的大掌干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