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云霄,挟着细微的凉意穿过宫门。站在长路尽头望出去,是朱红的墙与烟紫的晚霞凑成的景,一行雏鸟划破这方和谐,显露出此处难得的生机。
宫闱幽深而静谧,长宁宫的侍女琉莹上好灯走出寝殿,看着太监把屋檐下的灯笼一盏盏挂完,已是天光暗淡的时候。
琉莹站在殿门口轻声嘱咐几位侍女,话未说完就听见宫外传来脚步声。
皇上驾到!太监的声音尖而响,满宫可闻。
琉莹心下大惊,先转头看向紧闭着的纱窗,窗内的人影似乎晃了晃,但她没能瞧得清楚。
先进来四个年轻的太监挑灯,点点灯光出现打破黑夜的死寂,随着是侍女和近卫,侍女手里捧着个大红漆盒。
虽未见其人,众人已自觉下跪请安,齐声道:参见皇上。今朝的皇帝赵遂站在宫门口,未着正装,宽袖大袍,束带着靴,黑底缠金的面料与周身的气质很是契合。
许是临时起兴,这次随行的人不多。除去打头那几个人,赵遂身后只跟着贴身内侍六顺。
赵遂走到琉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太后可用过膳了?最近身体如何?
殿门前乌泱泱一群人,皆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见琉莹的回答声。她不敢抬头,带着些不自觉的颤音:回禀皇上,太后一刻前已经用过晚膳,许是近来天气燥热,太后懒怠行动,食欲也差些,昨日已请周太医来看过,说是没有大碍。
可曾开药?赵遂问。
琉莹回答:周太医说药性伤身,开了几幅药膳。今晚炖的是冬瓜老鸭汤,太后还是嫌腻,奴婢已经吩咐厨房明日做些清爽开胃的。
她说得利索又清楚,赵遂听完只嗯了一声,便抬脚走进殿内。随行的人自觉退下,只有六顺一个人跟随进去。
殿内亮堂而富有馨香,正殿挂着一幅春望图。赵遂环视一圈发现正殿没人,隔着侧间的纱帘才瞧见里面的身影。
六顺撩开纱帘,赵遂才把人看得真切,他低低叫了声:母后。
端坐在桌前的正是本朝的太后,李言淑。
虽已为一国太后,但此时的李言淑不过二十岁。
她十七岁被先帝封为皇后,大婚六日,极尽奢繁,天下皆知。
先帝垂暮,用前所未有之盛礼掩饰这段婚事的荒唐。
世人热爱传颂那日她所着的婚服是由百位官中绣娘所制,华贵至极,考究至极。头冠更不知费了多少种奇珍异宝,耗去多少工匠的心力。
鲜少有人知道济济衣冠下的她是位及笄不久的姑娘,稚嫩而天真。
半年后,先帝驾崩,太子赵遂登基。赵遂生母早逝,李言淑成为本朝唯一的太后。
烛火跳跃,犹如李言淑此刻的内心。她佯装镇定,抬眼与赵遂对视,说:皇上来了。
赵遂仍旧站着,没回应,用那双凤眼打量着她,情绪不明。
李言淑确实是世间难有的美人,容貌清丽秀气,又因独存一分灵气方不至寡淡。只是坐着,顶好的仪态就透露出自小安富尊荣的矜贵。
她不好奢靡,连住所都简洁单调,无奈上苍偏爱,未施粉黛便俏丽动人。
纯白抹胸长裙太过素净,腰间一条正红丝带配得正好。
脖颈修长,肤色如腊月雪白,锁骨隐在披肩之下。
赵遂不禁出格地想,薄纱再往下一寸,应当是几抹红痕。
那目光太过直白放肆,李言淑愈加坐立不安,她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茶杯啄饮一口掩饰尴尬。
赵遂反倒带上些笑意,坐在李言淑对面。往日里的正常距离,此刻却让李言淑眼神飘忽不定。
母后雅兴,看书这样入神,听见我来也不出来迎我。赵遂进门时就注意,李言淑手里那本《钜宋广韵》似乎才开头,只翻了几页。
这句话语气有些埋怨,还带点亲昵。李言淑觉得这人实在讨厌,并不应他。
赵遂笑意更盛,他冷冽又带着些锐气的面容难得显出温情,不再逗人,说:市舶司送来的贡物昨天刚到,我挑了几样少见的,给母后送来。
六顺手里捧着盒子,走上前打开,呈给李言淑看。
李言淑偏头扫一眼,沉香木盒里放着几样首饰,皆为难得的上好珍玉金瑙,尤其那块白玉,亮透细润,有自然明亮的光泽,难怪连赵遂也要夸一句少见。
而李言淑未显欣喜,反而拒绝道:我不爱这些,皇帝的心意我已知晓,东西就收回去吧。
虽然名分上她是赵遂的母后,可岁数上赵遂要长她四岁,所以每次赵遂唤她母后她都觉得怪异,她也从不在赵遂面前称哀家。
赵遂闻知道李言淑说的是事实,他这几年不知往长宁宫送了多少东西,李言淑却始终只用合心意的那几样。
渐渐赵遂也就摸清了她的喜好,这块白玉就是他特意挑的,不想李言淑并未青睐。
赵遂抬抬手,六顺有眼色地退下,只留二人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