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俱是平和度过,妙寂礼佛诵经,洒扫劈柴,木桃在后厨与妙槐玩闹。
倒是无意间被妙寂撞见几次,木桃亲手拿着他买的蜜饯果脯喂给妙槐,两人瞧着亲密极了,妙寂沉了脸色,却也没说什么。
这一日入夜,妙寂的师父——济法寺的主持,云心大师回来了。
妙寂今日午时便得了消息,已等候许久,此时木桃已熟睡。
他见外间烛光微亮,便悄悄起身,赶去了前殿拜见师父。
“弟子拜见师父。”
云心正立在佛前,燃香礼拜,此时转过头来,朱颜鹤发,身姿挺拔,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必多礼,妙寂你回来了,此行可还一切平安?”云心见是妙寂,缓步上前问道。
“劳师父挂念,弟子一切都好。”妙寂垂着眼,转而走向前,跪在佛前,叩首道:“师父,弟子前来请罪。”
云心吃了一惊,问道:“妙寂,何出此言?”
“弟子此行,破了yIn戒、杀戒,动了爱欲,起了妄念,生了痴心。”妙寂平视前方,语气淡淡,一派平静地说了出来。
“妙寂?”云心惊疑不定,不敢相信自己从小教养大的孩子犯下如此大错。
“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妙寂抬头望向云心,那冷清的丹凤眼里俱是死灰一般的平静。
云心长叹:“为何破戒?”
“弟子中了药,强迫女子,破了yIn戒。回寺途中,路遇匪徒持刀伤人,弟子又破了杀戒。”
“既如此,你可知错?”云心看妙寂沉着的神态,摇摇头:“看你丝毫不提爱欲嗔痴,想必已做了了断。”
“弟子知错。”妙寂十分镇定,跪得笔直,只是在烛光摇曳之中,妙寂那缥缈的影子倒映在那垂幕之中,像置于薄冰之上,暗藏绝望,一步之差,便万劫不复。
“弟子已做了决断,此身污浊,玷污佛门,还请师父责罚。”
“忘缘之后寂寂,灵知之性历历。因果既去,前缘即了。妙寂,便罚你去断塔思过七日罢。”
“师父,可弟子……”妙寂还欲说些什么,云心却打断了他。
“断塔自省七日之后再说不迟。”
“弟子,遵命。”
待木桃醒来,向来已不知去向的妙寂却仍端坐在桌旁。
她坐起来,睡眼惺忪,揉了好几遍眼睛,才确定不是幻觉。
“大师?”她刚醒来,嗓音还沙哑,透着一股懵懂。
“施主,你醒了。”妙寂转过身来,走到她床边不远处停下,轻声道:“贫僧这几日要去闭关修行,来告诉施主,希望施主这几日多加小心。”
“你要闭关?为何?”木桃不解。
“一种修行罢了,不必吃惊。”妙寂只是看着她微微笑道。
“好罢,那你去哪儿修行呢?何时归来?”木桃不懂修行之事,她只是有些焦心,妙寂不在,她一个人待在寺中,仿佛骤然失去依凭。
“贫僧去断塔,七日后归来。”妙寂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心中轻轻叹息。
“好罢,那你可要早点回来。”木桃知道了归期,心里算了算日子,觉得还好,待妙寂回来还有个十多天,她便可离开了。
“好。”
木桃成日里没什么事,等妙寂走了,洗漱完便去找妙槐,同他摘菜备饭。
妙寂又再度来到那断塔之下。
济法寺坐落于灵雾山之上,而那断塔则立于山巅。若说济法寺来路漫长,颇为煎熬。那通往断塔的难处,便如登天寻仙。
那青石板的阶梯,又窄又滑,却仿佛无穷无尽,一眼望去,那断塔如同虚影。
高山之上,若是不小心便重重跌落,免不了皮rou之苦。
而妙寂则需一步一叩首,登上那断塔。
自他回寺以来,每日晨时他便独自前往断塔,这条路已走了无数遍,他也参拜了无数次。
他明白自己的过错,因此他回寺便开始自罚,只待师父归来,将他逐出师门。
可师父却并未将他逐出师门,只叫他来此思过。
“妙寂,业障既去,返迷归悟,当回心向道,以证佛法。”师父的叮嘱尤在耳边。
业障既去。
妙寂每一叩首便默念一遍经文,若是业障既去,为何他仍神思不定?
返迷归悟。
那佛珠仍在手腕,每每扣首便沉闷地发出响声。他情丝缠绕,心乱如麻,又何曾迷途知返?
回心向道。
山路shi滑,他已跌了几次,摔下那高高的石阶,一身僧袍染尘,手心脏污,腕骨擦伤。
妙寂望向那仍遥不可及的断塔,他未了烦惑,又如何一心向佛?
情孽难断,他自身难保,又如何以证佛法,度化众生?
这迷途漫漫,他又如何出离?
一晃五日,木桃便与妙槐嗑嗑瓜子,研究如何把素菜做得好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