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拖延一分,便多一分被人瞧出端倪的风险。”顾璟眉眼不抬,放下茶杯拿过案上的卷宗。
“顾大人,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瞧出破绽的?”姚征兰咬着唇问。
“这很重要?”
“很重要。”
顾璟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瞟向她,“伸出左手。”
姚征兰迟疑地伸出左手。
她的手指清瘦细长骨节分明,因为刻意剪秃了指甲,不细看女性化特征并不十分明显,若说是从这双手上看出破绽,姚征兰不服。
“若你真是姚晔,你左手的手指上,应该有道愈合不久的伤口。而你并没有。”顾璟道。
姚征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众所周知姚晔最重的伤在头部,就算有人去探望,重点关注的也是他头部的伤。而他的手一向放在被中,知道他手上有处小小伤口的人屈指可数。这顾大人又不曾去家里探望过她哥哥,他是怎么知道他左手手指上有处伤口的?
“我去你兄长出事的楼梯勘查过,当时在场的人说你兄长在摔落时用左手抓过楼梯扶手。而我在扶手上发现一根木刺,刺上有新鲜凝固的血迹,故而推断你兄长左手上应当有处被木刺划破的伤口。”
“你去现场勘查过?那我哥哥……”
“你兄长确系自己不慎滚落楼梯,并非是南阳王推的。这一点,待他醒来想必能亲口确认。”顾璟道,“现如今,你可以走了吧?”
“我不能走。”姚征兰双膝落地,就在他书案边跪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可是大理评事这个官位是我哥哥考中进士后等了七个多月才等来的,若就此错过,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来这审狱断案的衙门任职。顾大人,你能否高抬贵手?我不会在此久留的,只要等到我哥哥醒来,我马上离开。你的这份恩情,我们兄妹没齿难忘,必当报答。”
“荒谬!”顾璟忽的冷下脸来斥道,“你也知道这是审狱断案的衙门,既是审狱断案的衙门,又怎容得你冒名顶替知法犯法?我若不是看在你一心为兄其情可悯的份上,方才便已将你当场拿下!你不必多言了,速速离开!”
“我不能走。我昨日已代替哥哥接了任命书,若就此离开,没法向朝廷交代,更会连累我哥哥与阖府上下。顾大人,求求你,我求求你……”
顾璟扛不住她这般苦求,也不可能为着她徇私枉法,无计之下朝外头高声道:“来人!”
姚征兰见他铁了心的不肯通融,情急之下脑子发昏一头撞向他的案角。
顾璟大吃一惊,电光火石的根本来不及阻止她,匆忙之中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去捂住案角。
姚征兰这狠狠一头便撞在了他的手上。
感觉不对,她讶然抬眸。
这时门吱呀一声,却是方才那端茶递水的小吏进来了。
“顾大人,您有何吩咐?”
“无事,你且退下。”顾璟道。
小吏复又关上门出去。
“顾大人,你、你的手……”姚征兰依稀记得方才撞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声似是忍痛的闷哼,而此时再看顾璟,发现他面色确实不好看,那右手缩回去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便怀疑自己是否撞断了他的手骨。
谁知话说一半,顾璟便怒目熊熊地朝她看来,再次斥道:“为了区区一官位,便不惜弄虚作假以命相搏,你置为人的礼义廉耻于何处?置父母的生养之恩于何处?简直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顾大人,大理评事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区区一官位而已,错过便错过,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我哥哥而言,那是他的心之向往,是他的梦寐以求。他五岁的时候就坐在舅舅的膝盖上信誓旦旦,说长大后要做个和舅舅一样洗冤除暴为民做主的推案官。今年春考中进士之后,他又上书朝廷,说愿继承舅舅遗志,入刑司衙门审案断狱。等了足足七个月,才等来这一纸任命书。偏生时运不济,让他在此当头出了事。
“昨日内官来家中递送哥哥的任命书,父亲以他重病在床不能上任为由给拒了。是我擅作主张,派人将内官拦了回来,冒充哥哥替他接下了这任命书。先前已有此一遭,若上任时再托辞推延,朝廷还会给我哥哥留着这个位置吗?更甚者,待我哥哥将来醒了,再上书朝廷请求入刑司衙门,朝廷还会给他这个面子吗?
“顾大人,我置为人的礼义廉耻于不顾,置父母的生养之恩于不顾,保的不是区区一个从八品下的官位,而是我舅舅希望后继有人的遗志,与我哥哥科举入仕的初衷。”
姚征兰说着说着便眼眶发热喉头发堵,不欲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垂下脸去,让决堤的泪珠悬空落下。
屋内沉默了片刻,顾璟才再次开口:“可你是个女子。”
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之意,姚征兰忙仰起脸道:“我虽是女子,但和哥哥一样,自幼便爱听舅舅说那些审狱断案的故事,在这方面见识要比一般女子多很多,而且我朝的律令我也是熟读过的。我不敢说我自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