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腰还在痛,坐不起来,他便趴在地上抄。要他抄的是《无量寿经》。容珏读,他写。读的人读地很快,他抄的手发麻。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来独往。”
依稀在这句里听到了哀切。方了之想抬头看容珏。还没抬起,就被扔下的一本书砸到脑袋,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于是低头继续写。
抄完一份,不止连腰直不起来,手也完全动不了了。
方了之四肢贴地依然趴着,姿态极为不雅。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动,于是也不闲着,"皇上,不要难过。"
容珏仿佛没听到,走过去,捡起抄好的经,一页一页看,每个字每个字地看。
“你这字也叫写得好?只是不丑而已。”口气是失望的,这字迹,同那人是完全不同,自己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皇上,我说了只能写出五分力。”眼前那堆似烂泥般的人答道。
容珏只觉心累。蹲下去,左手抬起他脸,看着他眼,似要望到他心里去。
“在哪里读过奇门遁甲,说。”
“皇上,奴才不记得了。”
“朕给你两日,想不起来朕让你知道厉害。”容珏手下用力,捏得方了之牙齿作响。
方了之看着皇帝的神情,知道他不是说笑,两日后他再想不起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瘫在山荫居里两天,方了之眼珠子看着日出到日落。
皇帝如期而至。
"怎样,说不说?"
"皇上,不是奴才不想说,我头发都快被抓没了还是想不起来。"
容珏眼中已露凶光。
“好,朕帮你想。”
休息了两日,方了之身体已经略能动弹,从地上趴着改了跪姿。
容珏走至香炉前,点了一只两指粗的长香。
“这柱香烧完,看看你能想起多少?”
方了之头上开始滴汗,依然只是说,“我真的想不起来,皇上信我。”
容珏只是冷哼,拿起笔,掀开了方了之衣衫。方了之后背在外,左背一个贯穿剑疤极为明显,三条鞭痕出长出的鲜红新rou赫然在目。
一个日,一撇……到最后一个勾,容珏沾墨在他剑疤处描了一个“冕”字。
“皇上在奴才背上写下这样贵重的一个字,奴才不知是何用意?”方了之在那最后一笔顿下时出声问道。
“是吗?你真不知?”容珏扔掉笔,拿起刚才那支香,靠近方了之背上那个字。
“原来皇上是要对我施烙刑。”方了之手下一抖,身体歪了一下,但又马上调好了姿势。“皇上不如找人塞住我嘴,我怕痛,叫喊声太大怕伤了皇上耳朵。”
容珏手上越靠越近,终于听到一声皮肤被烫的嘶嘶声。方了之紧要牙关,背上细汗沁出。
一根香已描出了一个日子头,方了之下唇咬出血来,身下汗已经滴了一地。
“不是说怕喊地伤了朕吗?怎么一声不吭?”容珏手上继续往下烫。
“为了陛下,我……可以……忍。”方了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边喘粗气边接着说,“换一根吧,别烫到手。”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容珏手上一停。方了之好似从地狱里偷出片刻,乘着还能说话赶紧又接了一句,“皇上审我,没必要伤了自己,太后见了要伤心。”
仿是真说到了容珏在意处,他将手上那快燃到尽头的香扔了,重新点燃一根。
“连太后都搬了出来,你是不是还不肯说?”
“皇上,想不起来的事真的就是想不起来。”方了之轻松了片刻,把自己调整好,又低了头去,等着这酷刑。
容珏咬牙,将那根新燃的香贴上了日子头下面那一撇。
一场煎熬,忍到最后那一笔,方了之终于痛出声来。被烫掉落地的焦皮发出难闻的味道,空气里伴着血腥。
“你,很好。”容珏扔掉手上的香,留了最后一笔没有烙下。
方了之瘫倒在地,双眼失神。
留了一笔的冕字烙在方了之心脏旁的剑疤处,容珏看了许久,只字不言,直到晚膳时分。
这具身体,清瘦异常,皮肤又黑又粗,布满伤疤。跟从前那个日日在他怀里,肌肤胜雪,线条健强优美的身体全然不同。冷笑三声,容珏把地上那人的衣衫盖了盖好,站了起来。
“九儿,摆驾。”容珏终于走出,在外面等了半日的凌彻和九儿赶紧迎了上来。
“叫人给他洗干净,喂他吃点东西。”
九儿往房里看,方了之晕倒在地,显是受了刑。
“他?就住这儿吗?”九儿忍不住问。
“先扔这吧。”天子的声音竟有了一分沙哑,凌彻上前扶住了他。
“凌彻,我总是以为他还活着。”容珏手掌紧紧抓住凌彻的手臂。
“皇上,微臣扶你去休息。”凌彻极为心疼,回头看了一眼方了之,心中恨意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