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清幽雅致,像是供香焚烧过后的余味。
昭元掀起眼皮,果然身在云韶的房间,案几旁边只余残香。欲撑起身来,手腕上却是一紧,昭元望去,两根细长的手指莹莹如玉,搭在自己脉上,正是云韶。
云韶长眉微蹙,双目中微有忧色,寒翅一般的长睫微微垂着,正看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即使一句话不说,还是让昭元感受到了阵阵的愧疚。回忆追溯到昏迷之前的一幕,像是青光一闪,来不及躲闪便被制住了。而那分血色……昭元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云韶的小臂上,尽管那里已经恢复的光洁如玉,但是昭元记得清楚。
这才回想起,最后一刻,自己神智昏聩,云韶竟是拼着自己受伤的危险上前,为自己施了清心诀。
“若不是今天逼你,你这是打算隐瞒为师到几时?”语声清淡,难掩失望和惆怅。
昭元弹起身,跪在床榻上,俯身给云韶叩头,半晌没抬头。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拖得久了,恐怕你已经走火入魔了。到底症结何在,你还不愿说吗?”云韶扣紧手。
昭元以头触榻,半晌不语。
手腕上的两指更紧。昭元头脑嗡的一声,骤然一重,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便已经不能出声,一道神识温和而又强横地闯入了识海,任凭如何抵御,一往无前地突破了所有桎梏,就这样闯进了识海深处,翻检探看。
所有记忆心绪都如同被剥光了外壳的蚌一般,只剩柔软的rou心,一览无遗。昭元身体轻颤,完全抗衡不住。
云韶收回神识。昭元已经面色惨白,俯身干呕,半晌才直起身。
云韶向来重视别人的想法和心情,若不是当真急了,以云韶的性子,绝不会用这样强硬的办法。昭元霎时间甚至不愿抬头看云韶,他怕师父那张熟稔清俊的脸上现出鄙夷和失望的神色,哪怕是一丝一毫,都足以令他崩溃。
可他师父到底还是温颜拍了拍他的肩,沉yin半晌才道,“断袖之事……”
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句,“你原也无需这般自责。这类感情,为师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到底亦是亲眼见过。书中云,此乃天性使然,违拗不得。人间本朝有男风,豢养娈宠之事并不少见,动辄玩弄打骂,确实令人不齿。但是也有两两知己男子,相识相知,约定相守一生,其实无异于寻常男女。如那莽川君和景承义,未尝不是真心交付,可惜世事不如人意,到底错过了。”
昭元蓦地抬头。
“若是真心相待,是男是女其实并非最为重要之事。只是龙阳之好有逆Yin阳人lun,世人能坦然看待的终究是少数,又兼之男宠之流屡见不鲜,是以对断袖多有鄙夷,也难怪你惶惶不安。可为师深知你脾性,又怎会多加苛责。你担心的,委实多虑了。”
是了,云韶向来洒脱,万事看得比常人更深更远,不拘于世俗,是他太过紧张,才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昭元目光闪动,亮如星火。多日来,压在心头的那座沉甸甸的山,轻易都为云韶三言两语挪走了,浑身一松。
云韶含了三分责备之色,“为师唯一介意之事,是你逢此事竟不愿告知为师,强自压抑,心魔顿生。是你虽尊敬为师,内心里却实在不肯相信为师。”
“师父……”昭元摁住了云韶抽回的手,心中百般懊悔,“徒儿错了,是我太过患得患失,一味隐瞒,倒是伤了师父的心。”
“伤到师父了?”
云韶一笑,“你那点功力,为师有心算计,不过是皮rou伤罢了,已经好了。”
昭元垂首,那抹刺目的红似乎还在眼前晃荡,“往后弟子待师父定知无不言,赤诚以待。”
云韶点点头,亦是释然,“还有呢?”
“不当动用禁术。”
“既已知错,便自去面壁一月吧。你虽修习极快,掌握强于常人,然心性尚未达到能够如臂指使,收发自如的地步,原本便是破例而行,往后为师不会再教你本门禁术。”
“……是。”
雁字回时,往来几回寒暑。
天舫上下,秋风飒飒,竟不知不觉又到了门下大比之时,彼时昭元第一回 见到,只觉心往神驰,第二回时,身陷云崖失之交臂,如今终于等到这第一十五年。
其实就年龄而言,昭元辈分太高了些,在昭字辈中垫底,放在冥字辈中不大不小。云洲门下安排大比的大弟子昭正无法,还是将他放在了昭字辈中比试,虽是有些欺小之疑,却也是实在无法。
要追究,只能追究云韶为何入门如此之晚,又收了如此之小的一个徒弟,这才造成了大比之中这样奇怪的一道风景。
要知道,若是放在人间,昭元称昭正一声伯伯亦是使得的,连昭正的弟子都和昭元差不多年岁。但是到了天舫,辈分为大,却是只能称一声师兄。
昭正作为掌门大弟子,自然是天舫首席弟子,这样的大比作为组织者之一,不便下场。原本昭字辈加上昭正共16人,共比四场。除去昭正之后便是个单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