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璇帝的前半生其实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么受尽宠爱,没有人站在他的位置上想过,每个人都只道他风光,只有林玉会担心他问他累不累。
他很累,从他母妃死去的时候,他就被巨大的恶意包围,他除了装作不知,加以利用,虚与委蛇,其他的他只能忍。
——他并不是天元帝的子嗣。
容冽早在懂事之前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而他的母妃也并非是为了给天元帝挡刺客而死,其中曲折复杂他没看见,也猜得到。
他那时候五岁,天元帝恶意满满的把他当做最宠爱的儿子来疼,把他捧的很搞,其用心他也知道,无非是想推个靶子出来当目标,来保护真正喜欢的孩子。
皇家人大都从小勾心斗角,从一出生便会察言观色,他所见的皆是虚伪,所听全是谎言,口口声声要为了他母妃护他成长的人期盼着自己的儿子们斗起来好让他看戏,然后优胜劣汰,亲近他的人从不敢看他的眼,他凶名在外,他破罐破摔,既然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残暴的人,那么他不坐实了这个名头岂不对不起别人造的谣,对不起他‘亲爱的’父皇的期望?
容冽不怕死,起码在十岁以前是不怕的,他一无所有,所以乐得让这局面一团乱,可是渐渐的他很怕,他怕自己死在林玉前头,然后林玉的下半辈子他都无法参与。
崇璇帝回忆过去,发现自己最悲哀最寂寞最需要认可最期盼温柔的岁月里,全是男人的身影,而现在,每当他下朝,男人也会提前打开房门迎他回去,万分依赖,仰头对他说:“欢迎回家。”
“陛下,前儿就是金椒宫了。”王喜公公在陪着Yin晴不定的帝王换了马车乘坐龙輦,不时便路过皇后的宫殿,可是他却不知道是否进去,于是小声提醒。
崇璇帝皮肤很白,剑眉星目,眼尾细长,不怒自威,他看了看守卫森严的金椒宫没有表示,王喜公公立马会意,让抬轿的继续往前走,好一会儿,才听见崇璇帝漠然的声音:“去天牢。”
前年大赦天下,天牢死囚全部杀光,地牢囚犯全部释放,而今的天牢只关押着四个人,四个将死之人,而这四个人被关在宫内的天牢里。
“摆驾。”王喜公公对着其他的侍卫喊道。
从金椒宫过去其实并不远,皇宫内捷径众多,他们不过半个时辰便直接到了,宫内的天牢靠近猎场,猎场由连绵的几座大山组成。
对外,这四个人都是死了的,可其实这四个和皇后关系匪浅的人都还半死不活的关在这里,没几个人知晓,也没有人敢寻找。
王喜也不揣测崇璇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他只知道,这四个人口口声声骂着陛下混账囚禁着皇后,而陛下也从未反驳,这一点着实细思极恐。
之后王喜公公便进不去了,他守在外面,由专门的狱头恭敬的走在前面带领崇璇帝进去,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场地很大,分为好几层。
越往里走,里头的血腥味越是厚重,容冽面不改色,等到了地方一挥手,领路的狱头便告退,留下崇璇帝站在被锁死了肩胛骨的凡人的四个牢房外面静静看。
有人敏锐的醒来,看见又过来看他们的容冽裂开嘴笑了,里面没有牙齿,血丝顺着涎ye不停的流出,好似在嘲讽崇璇帝的自欺欺人。
“吉祥……”崇璇帝看见吉祥刺眼的笑,缓声道,“你说他真的可以移形换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跑出去么?”
崇璇帝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带着极度低沉的磁性:“呵……算了,你们都说不了话。”
吉祥只是笑,他所在的牢笼正对着画师赵念的牢笼,可以看见对方双臂全无,愈合处恶心的全是脓水。
崇璇帝环顾了一下四人,没有再说什么,离开前对守在不远处的狱头说:“不用留了。”
唯一清醒的吉祥便猛的发出大笑来,他清楚的知道容冽留着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男人和这些人的苟且,好像只要没死,那么那些让他痛苦的真相就不存在。
然而现在呢?
吉祥想,总有一天容冽还会明白男人根本不爱他。
哈!大家都一样!
他不怕死,他看的很开,他得不到,那么让活着的人都痛苦,他就痛快。
可他不恨林玉,他很高兴,他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个人,让他在曾经梦里都在笑。
天牢渐渐由于关上了门而彻底陷入黑暗,最后的亮光是屋顶的一条不大的缝隙,那缝隙正巧对着阳光照在吉祥满是泪水的眼上,吉祥也不闭,他想起男人和他说过,当感觉自己难过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感受一下阳光,那样就好像有人在拥抱你。
于是他缓缓闭上眼,含糊不清的笑念道:“林玉……你在抱我吗?”
……
金椒宫。
容冽站在寝殿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见男人未卜先知的开门便自行推开门走进去,他没有看见想见的人,顿时脸色便沉了下来,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却紧接着听见男人翻身的声音,他浑身紧绷的肌rou才瞬间放松。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