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我就瞧见你了,嚯!浩浩荡荡的日本鬼子挟着你,你和坂田那厮怎么趟一块儿去了?”
程凤台惊道:“王爷认识坂田?”
齐王爷正枝的满清皇族,是日本团结的对象,但是他和日本人有私仇,对小皇帝的亲日路线也是非常不屑:“嗨!别提了,我跟他主子认识。这小矬子见天在九条屁股后头打转悠,睡觉也得守在房门口,我当是日本人也兴了太监呢。”说着他笑了:“九条在前线,坂田成了没有主的狗,可急坏了吧。”
齐王爷好歹在政界活动过,身份又特殊,做寓公也没妨碍他的耳目灵通。程凤台笑道:“都说日本人团结忠心,看看坂田,大概是这么回事。九条这要死在战场上,他立刻就能殉主咯!可惜咱皇上当年,没多几个这样的臣下……”
对遗老提到“当年”和“皇上”,没有不来劲的,齐王爷登时吹胡子瞪眼拍大腿:“嗨呀!程二爷!你这么个通透人儿,还能相信这鬼话!当着钱和权,哪有不勾心斗角的?日本人也不是喝风饮露的神仙,能有多团结?且斗着呢!远的不说,就眼前的坂田……他主子!对吧?”
程凤台就是想瞎聊聊,看看他这边有多少日本方面的内幕,此时便极有兴致地凑过去点:“王爷您说,他主子怎么了?”
齐王爷幸灾乐祸了:“军部挤兑九条呢,把最难打的仗留给他打,隔着咱们的崇山峻岭,跟面影壁墙似的,能打什么呀,光吃冷枪了。”
程凤台道:“坂田怎么不跟去前线帮忙,倒留在北平?”
齐王爷道:“坂田瘦胳膊细腿的,在战场上才能帮多大的忙?不如作为手眼留在外面,替他到处走动走动,周转周转。”说到这里,齐王爷看一眼程凤台,似乎有所领悟,但是他也不点破。坂田冲着曹司令结交程凤台便还罢了,假如另有所图,程老二情势所逼,保不住要当个通日商人了。齐王爷虽说恨透了日本人,然而经历家国覆灭,他深知人生在世有许多的迫不得已,权宜之计。程凤台不与他交底,他也不好贸然评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程凤台打听了一路的话。
车子开到程家大门,程凤台和齐王爷客气客气,请他有工夫来家坐坐,但是齐王爷不跟他客气,一把捉住程凤台的手,说道:“今儿工夫就正好!劳驾程二爷,招待招待我吧!”程凤台还能堵着门不让进吗?齐王爷带着随从登堂入室,哪是前堂哪是后厅,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二nainai这天晚饭也没有好好的吃,提心吊胆的与四姨太太蒋梦萍说了许多的话,不想程凤台回来倒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竟还带了个王爷来。
二nainai从来推崇前朝那一套谱儿,见了齐王爷,她比程凤台热心,坐下吃过一盅茶,齐王爷提出要去后花园祭奠亡母,二nainai便给布置了素烛贡果,陪着一同去后花园的井边,告诉他说每逢清明中元,程家也不曾忘了这位先福晋,总是带着一起烧奠仪的。齐王爷拱手道谢之后,咕咚一跪,对着废井殷殷切切哀诉起来。他的随从手里郑重提着的大皮箱,程凤台先前以为是银元金券之类的,这时啪嗒打开,全是纸钱。程凤台和二nainai对视一眼,都觉得非常的窘。
当中二nainai熬不住夜里冷,先回屋去了。程凤台耐下性子陪齐王爷烧纸,心想刚才车上看他其实挺机灵的,日本人谁跟谁是怎么一回事,说得头头是道,这会儿又愣上了,三更半夜连个招呼都不打,陌生生跑别人家里哭妈,瘆人不瘆人啊!
齐王爷祭完亡母,一摩挲脸,从灵前孝子恢复成平日洋洋自得的样子,说:“程二爷好福气,家太太是个厚道人,像我那福晋,是个知事守礼的,那么股大气。”一般他们这样的场面人是不会评价对方女眷的,不太礼貌。程凤台道一句:“您过奖了”。齐王爷紧接着就说:“也是蕊官儿的轻省,虽说内院管不了咱爷们儿外头的事吧,唠唠叨叨也够受的了!”程凤台只能笑笑。齐王爷又挤眉弄眼的问他:“咱们蕊官儿好不好?这是个赤心一片的孩子,你把他待好了,错不了你的!”
齐王爷一句比一句不是人话,程凤台懒得搭理他,送到车上,齐王爷忽然哎一声,对左右道:“把九郎睡前看的那本书拿给二爷。”随从捧给程凤台一本书,上写四个大字,《梨园春鉴》,齐王爷的头从车窗里伸出来,朝那书一点下巴,笑道:“蕊官儿最不耐烦这不带画儿的书,二爷看了告诉他,打哪儿来的刺头,是该清理清理。”程凤台微笑答应了,把书放在手里颠了颠,但是等回到房里,程凤台也没有机会看书,二nainai绝口不提他们之前的不愉快,也不问凤乙,也不问察察儿,全当没有的一样,只把坂田的事从头问到尾。程凤台忙着给她编瞎话,书往床头一塞,也就忘了。
那边商细蕊卸完妆,收拾头面与同仁们告辞,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侯家徒弟便也没敢说些咸的淡的招惹他,怕真打起来。程凤台这一走,把车也开去了,商细蕊二话没有,抹头趟着冻冰的路面往家走,从剧院走到东交民巷,得有四五里地呢,可见还是在赌气。小来没什么说的,只有抱了大包裹跟着而已。钮白文哎哟一声,撵上商细蕊想要宽慰几句,可怜他倒是劝过吵架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