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公在侧殿与御医商讨药方。”
贺时霆凤眸微眯,凌厉的光转瞬即逝,他朝晋王淡淡一笑,“陛下病重,臣身为陛下最信任之人,自当守在陛下身侧,听候差遣。”
晋王被贺时霆的话一激,脸上的笑更是维持不住,“本宫说了,父皇需要静养。安奎,请贺侯出去。”
一旁的小太监赶紧小步跑来,想请贺时霆离开兴德宫。
贺时霆一脚踹开晋王的人,径自往皇帝寝殿内走去,“太子为何一再拦我,莫非心中有鬼?”
晋王见他冥顽不灵,干脆撕破脸皮,道:“贺时霆擅闯父皇寝殿,意图谋反,来人,将他抓起来!”
贺时霆进宫时一路走来,发现越靠近兴德宫,禁军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晋王的亲兵,而兴德宫外,更是守着数千晋王亲兵。
他神色不改,嗤笑道:“晋王不如先Cao心Cao心自己?平王已被我的人擒获,招认与你伪造圣旨的罪行。”
晋王脸色突变,“给我把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
贺时霆方才那些话,都是诈晋王的,晋王的反应让他对皇帝的处境有了八分了解。
兴德宫外的人虽多,却抓不住贺时霆。他传了个信号,宫中禁军立刻朝兴德宫涌来,和晋王的亲兵打做一团。
晋王武功不好,被护着退进侧殿。
兵刃交接,混乱不堪,贺时霆趁乱进了兴德宫正殿,也就是皇帝的寝殿。
禁军护着正殿大门,晋王亲兵护着侧殿大门,双方一阵混战。
正殿内除了床上的皇帝,空无一人。贺时霆栓好门,疾步赶到龙床边,“陛下。”
皇帝病得昏昏沉沉的,听到声音,猛地咳嗽了好几大下,才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是你啊。”
贺时霆跪在皇帝床前。
这会儿明明是白天,殿内却很昏暗,皇帝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外面在闹什么?”
贺时霆道:“今早晋王拿出一封圣旨,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此时正要诛杀jian臣。”
皇帝咳嗽一声,语含调侃,“谁是jian臣?”
贺时霆没回答,转而道:“陛下,晋王伪造圣旨,意图篡位,其罪当诛。”
皇帝冷笑,他气虚,笑了一阵,复又咳起来,“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贺时霆跪在那,恭恭敬敬地道:“臣不敢。”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
贺时霆跪得笔直,“臣不敢伪造圣旨,意图篡……”
皇帝撑着床沿坐起来,贺时霆忙去扶,被皇帝嫌弃地瞥了一眼,“行了行了,朕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废话这样多!朕被自己的儿子害了,说出去难道很有颜面吗?”
贺时霆重新跪回去,“是臣救驾来迟。”
此时外间无数兵刃撞击,锵鸣声,嘶吼声不断。
晋王亲兵时不时还要吼一嗓子,“贺时霆谋反,你们难道也要跟着反吗?你们为jian人所蒙蔽,铸下大错。但太子殿下仁德,若你们即刻停手,定会饶你们不死。”
皇帝浑浊的眼睛睁大了些,里面不时闪过鹰隼般犀利的光,“朕仔细一听,怎么仿佛是你要谋反?”
不等贺时霆回答,他的目光钉死在贺时霆身上,重复问道:“你要谋反?”
两人方才还在玩笑,却因小兵一句话,殿内的气氛突兀地紧张起来。
贺时霆沉默。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谋反,但他确实盘算过今日该如何谋反。
面前这个人是皇帝,是世间最多疑之人,贺时霆却不愿骗他。
皇帝老了,一向乌黑的鬓发已经染上花白,素来明亮的虎目也有些浑浊,大约是瞪眼睛瞪得多了,眼尾和额间都有几道深深的皱痕。
英雄迟暮,不复以往君临天下的霸气,沦落到为自己儿子所胁迫的地步。只有那双眼,即便浑浊,依旧深不可测,依旧叫人打心底里臣服。
贺时霆不想骗皇帝,却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眼前的人,在他年幼受尽屈待的时候,带他进宫,让他跟着皇子学习;在他连中三元,却执意去边境的时候,力排众议,允许他去边境做个小兵;在他权倾朝野,非议不断的时候,给他全部信任。
是皇帝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和权利,甚至,连他那点卑微的,不敢奢求的父爱,也曾从皇帝身上偷得。
贺时霆不愿,也不能在皇帝面前,说自己觊觎他身下的龙椅,说自己想杀死他的儿子。
静默良久,贺时霆道:“陛下咳得这样难受,药怎么还不送来?臣去请太医再过来瞧瞧。”
皇帝佯作疑怒,等了半天,居然就等到这么个答案,他本就头昏脑涨,登时被气得更晕了,骂道:“瞧个屁!”
堂堂帝王,言辞这般不文雅。贺时霆有些沉默地看着皇帝。
皇帝被看得尴尬,靠在枕上,调了调位置,咳嗽了几声。
贺时霆帮着他把枕头扶好,一时两人都有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