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
他费力地睁开眼,无处不在的湖水压在他身上,形成无法忍受的实质性负担。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因为这种重压而发出破碎的呻/yin,窒息感对他步步紧逼。
斯内普试着挣扎了一下,那些链条把他困得很紧,让他动弹不得。
更多的光圈晕染开,有画面在周围逐渐成型。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有趣,西弗勒斯。”有人对他这么说,带着种叹息般的笑意。
然后是重复了一万次的内容——破败凌乱的家,父亲粗暴的怒吼,母亲带着清苦魔药味道的瘦弱怀抱,连穿透窗户攀爬进来的光线都是灰蒙蒙的。
画面在波纹中重新组合,斯内普看到了一片不算陌生的冷青色古森林,脚下的土壤被雨水和血ye浸泡得黏稠。贝拉特里克斯用脚踢了踢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男人,眉眼间的疯狂残忍又美丽。
他站在暴雨里,注视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男人,对方已经涣散的瞳孔里只剩黯淡空洞。
躺在地上的尸体,有一双暖棕色的眼睛,里面有凝固的血。
他在这片水域里沉得更深。
斯内普被逼得猛地喘出一口气,水流争先恐后地包围他,压迫着他的神经,消磨他试图反抗的意志。他艰难地移动手指,去摸自己最习惯的藏着魔杖的地方。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用出了最能让他安心的咒语:“呼神护卫——!”
大片的银色亮光从头顶炸开,把整个漆黑的湖底照得透亮,驱散了那些束缚着他的镣铐。一只手从银光里伸出来抓住斯内普的手,把他从那种无法忍受的黑暗和窒息里拯救出来。
斯内普站在漫无边际的荒凉梦境里,看到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女孩蹲在不远处,手心里缓缓绽开的是一朵纯白的雏菊。
这个画面太熟悉,他根本不用反应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莉莉?”他有点犹豫地朝她走过去,似乎不太确定眼前的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另一个陷阱。
女孩听到斯内普的声音后顿了顿,抬手指着左边的方向,声音清脆温和:“你得从这边走才能出去。”说完,她拉低帽檐,低着头从他旁边走过。彼此擦肩的一瞬间,斯内普本能地抓住对方的手,有点茫然地开口:“莉……”
柔软宽大的帽子沿着女孩的长发滑落,倾洒下如阳光般的大片淡金色。斯内普愣了一下,立刻松开手,看到女孩终于朝自己转过身。
她有一双暖棕色的眼睛,里面有凝固的血。
圣诞节的凌晨三点。斯内普从梦境里惊醒过来,疲惫不堪的身体饱受冬夜的低温折磨而变得有些迟钝,长时间伏案的姿势让手臂和肩膀处传来酸涩的痛楚。
窗外是纷繁苍白的大雪,几乎把一切都掩埋起来。
他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手臂,用魔杖把壁炉重新点燃,头痛欲裂,胸腔里被一种烦躁的情绪填满。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梦到菲尔德父女,感觉简直糟糕透顶而且非常的莫名其妙。那位曾经在食死徒里颇为有名的凤凰社成员已经去世了八年之久,斯内普却毫无征兆地在八年后的这一天梦到了他。
或者也不能说是毫无征兆,毕竟,他最近不经意间想起那位菲尔德先生的次数有点多。最近的两次就是奥罗拉提到她父亲的时候,还有在对角巷遇到阿佳妮.斯托克的时候。
斯内普端起茶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思维在逐渐回暖的室温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刚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还有那个菲尔德的女儿。
他甚至把她错认成了莉莉。
她说,你得从这边走才能出去。
他的梦里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除了莉莉和童年以外的其他事物了?
还有那只从守护神咒的光芒里伸出来,把自己拉出湖底的手。
这个感觉非常怪异而且让人不安。
斯内普的目光落到了被自己摆放在桌面的魔杖上,好像第一次才见到它一样。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快两分钟后,忽然醒悟到,自己竟然正在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浪费时间。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恼火,偶然想起一个被自己见证了死亡并且不太熟悉的人有什么意义吗?
他见过的死亡还少吗,其中又有多少是他亲自做下的?
想到这里,斯内普很快将脑海里残留的那种怪异不安彻底清理到了脑后。
……
奥罗拉用剪刀将线头多余的末端剪断,将整条刚完工的炭黑色厚实围巾抖开铺在床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她将围巾和上次从对角巷礼品店里买来的旧银色羽毛笔以及一瓶品质上乘的墨水放进纸盒里,最后是照例会有的卡片。
盖好盒盖后,奥罗拉推开房间的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天还没亮,有稀脆的深蓝曦光穿过堆积在窗户边的白雪透进来,木质的楼梯和扶手上一片泛蓝的雪色,很像满月时的清亮月光。她来到陋居的屋外,叫来沃克斯的猫头鹰黑斯廷斯,让它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