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个孩子的亏欠,就是江家最大的问题,迟早都会爆发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这事根本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江爸爸说让大家都冷静冷静,情绪宣泄了,也就过去了,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所以第二天一早,江父江母照常在微信上说了一声要去出差,让两兄弟照顾好自己便匆匆去了机场,孟岚还给江悦发了个对不起,但是江悦没回复。
江愉起得很早,也没出门送行,更没在微信上回复,只是坐在房间里背英语,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后,把笔夹进书页之间,起身去往江悦的卧室。
上次手yIn被打断之后,江悦就学会锁门了,还是反锁,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但江家的备用钥匙全都放在储物间的柜子里,江愉昨天晚上很晚都没睡着,就已经将江悦卧室的钥匙拿到手里了。
一夜没睡的人,还有江悦。
他听见爸妈关门的声音,也听见了江愉走出自己卧室的声音,本以为他是要去楼下吃饭,却听见脚步声好像往自己这边靠近,接下来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毫不费力地转动两圈,江愉那张脸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你…”
其实昨天说了那些话江悦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揭人伤疤的,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愉,看他径直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才吐出来后半句话,“你凭什么一声不吭进我房间,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只是和你谈谈。”江愉的语气淡淡的, 和江悦一惊一乍的模样截然不同,一如刚回到江家那天,也如昨天江悦把水盆羊rou摔碎在他的眼前,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江悦恨极了他这幅假清高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争不抢,爸妈却什么都想往他跟前送,江悦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装出要继续睡觉的样子,“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我要睡了,你出去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
江愉没理他。
“昨天不是我告的密,班上有同学跟你在一个网吧,他家长去抓人的时候看见你了,就告诉爸妈了。”
“我跟妈说你是去给我买吃的了,但她不信,说人家家长看见你的时候,你正戴着耳机打游戏打得投入。”
“她怕我跟你通风报信,提前把我手机收了,我才没提前跟你说。”
“江悦,我没告密。”
“绿豆糕我很喜欢,还有昨天那个,不知道叫什么,但是…谢谢…”
江悦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想起来自己昨天骂他不领情,还是有些愧疚,却还是躲在被子里不出来,说了声知道了。
江愉还是没走,也没再答话,只是一颗一颗解开了自己睡衣的扣子。
江悦没听见声音,忍不住好奇偷偷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睛,偏过头看向江愉的方向,却看见江愉赤裸着上半身,初升的日光透过窗帘照在少年人单薄的身体上,窗帘上的花纹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江悦定睛一看,那不是窗帘的花纹。
江愉知道他在偷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左手捏着睡衣,右手指着自己腹部的一道疤痕,从ru头下三指,一直蔓延到髂骨,狰狞得像只蜈蚣。
江愉自顾自地开口,“买我的那个男人,是做建筑工的,这道疤是十一岁那年,他让我去工地帮忙,我从两层楼高的钢筋架上摔下来,一根钢筋勾住我的衣服,还有皮rou,从这里…”江愉比划着自己髂骨的位置,沿着那道长长的疤,一直划到顶端,语气毫无波动地继续说道,“一直到这里,很长的一道伤口,还断了一根肋骨,肠子都能看见了,他看见我毫无意识地倒在地上,第一个念头是要跟工头讹一笔钱,抵当年的那只猪钱。”
“你不知道吧,那些人花了一只猪的钱,换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爷爷重病,算命先生说要给家里添个男丁才行,可是爷爷还是死了,他们就认为我连只猪都不如,整天想着要怎么拿我换一头猪。后来是工头觉得工地上闹出人命会影响工程,才把我送到医院去,手术之后一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就再没有人管过我。”
江悦听着他毫无感情的描述,却不知从何升起了感同身受的情绪,仿佛已经看见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倒在血泊里,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却没有人救他,仿佛…疼在了自己身上。
江愉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他消失的十年间发生过什么,就连爸妈都不知道他身上有这样的伤痕,看到他空洞的眼神,江悦的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又觉得…江愉需要倾诉的出口。
这十年,江愉所有的苦难,都不该由他一个人承受。
江悦突然在想,为什么他们只能共享欲望,为什么自己没能帮江愉分担苦难。
“还有这里,”江愉低下头,扒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一片比硬币大一圈的瘢痕,瘢痕藏在头发里,平常看不见,仔细看过去才会发现,那个地方长不出一根毛发,光秃秃的很是扎眼。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