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杀人,是用一根削尖了的竹筷。
竹筷是他几天前偷偷藏下的,然后用尽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工具,才终于将它变成一个不起眼、却可以轻易取人性命的东西。
他在上凉曾经学到的那些格斗厮杀的技巧,全是纸上谈兵的东西,对于陪皇子练武这件事,那些禁军有他们一贯的伎俩,别说用尽全力,有时还未挨到他们就已扑倒。所以他心里很清楚,清楚知道自己的在面对真正的危机时,或许根本无力招架。
所以当那个黑影朝他扑过来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死死攥着竹筷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口里,当他看清了那人扑来的角度,没有犹豫,瞬间抬手狠狠将竹筷插进那人的左眼。
一时间,凄厉暴戾的嘶吼响起。
可他并不打算给对方还手的机会,因为心里很清楚,一个从未经历过生死rou搏的十几岁的少年与一个混迹行伍的成年男子之间的差距,于是他抽出竹筷,没有半分犹豫,用尽全力直直朝那人的颈子扎去——
那个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并未完全甩脱单薄青稚的少年居然会下手这样狠辣,在被爆目的剧痛之下来不及反应,本能捂住眼睛,极度的疼痛点燃了滔天的怒火,却还是慢了半拍,一手刚摸到腰间贴身的匕首,忽觉喉间倏地一紧,紧接着就又是几下。
他用另一隻眼睛呆呆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一步步后退开,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看不清楚,却能看见他月白袖斓上大片大片的猩红,他颤抖着移开捂住左眼的手,下意识摸上颈侧,隻觉温热滑腻的一片,仓惶往前迈出两步,却踉跄跪倒,头颅发沉,一低头才见到地上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少年的衣摆。
他从武十几年,自然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再顾不得反击,甩开已经出鞘的短刀,躬身牵起自己的衣摆试图捂住自己的脖子,可是手上抖得越发厉害,渐渐的再支撑不住,歪身躺倒了。
他在人世间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个霜雪般的少年,弯身拾起自己的短刀,然后慢步向他走来,又缓缓蹲在他面前,少年捏着那柄短刀,刀刃缓缓衝他而来,不过好在他在前一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所有被送来殷陈的质子都被送到晏州麓山,山下有禁军日夜把守,虽然这些人中大多已是弃子,可至少还挂着皇室子弟的头衔,日常的用度总是不敢短了他们,只是这麓山仿佛一个养蛊的瓦瓮,温良软弱的结果就是被鲸吞蚕食。
第二天清晨,有人看见刚被送来不久的上凉皇子,浑身是血地行走在日光斑驳的廊下,众人都呆愣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一处Jing舍门前,门前凑热闹的众人窸窸窣窣低语着,屋内的人察觉了,这才推开门出来探看。
这Jing舍住着的是来自西且弥的皇子,小名唤作阿柟,他来这里最早,大概差不多快三年了,与负责看守他们的禁军总有几份交情,所以也是他们这群人中吃穿用度最好的一个。
阿柟推开门出来,看见自己门前聚集了一群人,站在门前正当中的,是那个来自上凉的皇子。阿柟没有说话,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人,只见他神色清冷,月白的罩衣上凝着大片干涸的血污,或许是时间久了,有些地方已不再鲜红,而是已变成了暗红色,空气中也隐隐浮动着一丝血腥之气,这些反而衬得他脸色愈发冷白,那双眼睛细看之下,竟没有任何温度。
阿柟心里清楚,手心无法自控地沁出汗来,可面上还要装成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刚要佯作不解发问,却被对面之人的举动截住了话——
众人只听“咚”的一声,见湛衝广袖轻甩,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那东西浑圆一个,又往前滚了几分,刚好停在阿柟的脚下,阿柟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地上竟赫然是颗人头!
人群中发出几声尖叫,众人纷纷四散退去,还有些胆子大的,则躲在不远处偷偷看那二人对峙。
阿柟早已被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张皇失措地连连往后退,直至背脊抵在门扉上,他再不敢低头去看那神情狰狞的头颅,大张着嘴,呼吸急促地瞪着湛衝,只见他这时候才露出一丝表情来,那淡淡的讥诮凝在嘴角,又一步步走过来。
“你……你……你要做什么?”阿柟双手死死抓住门板,一脸惊恐地看着湛衝走向自己。
湛衝走上前逼近了看他,阿柟的眼神仿佛像见了鬼一样,湛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才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是他让你在我的水里下药?难怪你每日行走总要岔开双股,卖屁股的滋味儿好受么?不过这下好了,我帮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你要如何报答我?”
阿柟哆嗦着嘴唇吓得说不出话,这个被湛衝斩首的禁军统领有龙阳之癖,素喜男风,自己来殷陈没过多久就被他侵犯,刚开始自己也痛恨他至极,恨不得活剐了他,可后来又贪图他给自己的那些便利,便顺从了他,可这个人实在贪得无厌,不止是他,这些质子中间,但凡长得清秀些的,都被他想方设法搞到了手。
这个上凉的皇子不久前才被送到这里,那个统领一眼就看中了他,前几日找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