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入深夜,便尽黑冷寂。
玉伶坐在江雍的车上,一路开窗吹风,才微微醒了酒气,头沉得很。
不晓得现在时刻几何,吹冷了想摸自己的小云肩来披着却也没摸到,可能掉在江雍的船上了。
反正派乐门附近的街道还没吵起来,也没那么晚。
想起方才在他的船上喝了大半瓶酒。
那酒当真好喝。
趁着酒劲,乱弹琵琶一通,还要江雍给她伴奏和曲,接着有点晕船就嚷嚷着要回家,许是闹得他心烦,叫人给她送回来了。
但江雍在扶她下船上车时还是再次问了她一句。
是否要等到明天早晨。
她点了头,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在期待什么,不知是在惧怕什么,亦或是她本就没有那么想走。
甚至只是临时起意想躲那个人而已。
她当然是懦弱的,却也懂因懂果。
玉伶推辞了司机送她上楼的提议,把他打发走了才自己一个人慢慢悠悠地上楼。
所以当她见到一个穿军装的女士官站在自家门口也不是特别惊讶。
甚至若是陈一乘站在这里,拿把枪怼着她的眉心都不是件稀罕事。
甄小姐,军座想请你走一趟。
玉伶还以为她会被带去那要扒光她衣服的提讯室。
毕竟这回的陈一乘估计是要真的恼了她了。
毕竟她要说的事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一句话不交代直接溜之大吉,这整个锦锡城里许是没有谁敢像她这样耍他。
她估摸着懂事后的陈一瑾也不敢这般同他大哥玩笑。
可她这跑路跑到一半又要自找苦头吃似地后悔,还自投罗网。
简直是在发癫。
玉伶再次来到了陈家家宅的书房。
那名女士官和午后那个带她去茶楼的司机一样,把她堵进门之后,急急向陈一乘高喊打了声报告就赶忙带门离开了。
玉伶霎时间还没能适应这敞亮的氛围。
只觉着这书房里的灯怎么能这么亮,亮得都快恍了她的眼睛,恍得她的头怎么那么沉。
她像从那地底里刚出来的一团Yin生的鬼气,不能见光,邪乎得很。
有这么一朝撞见得道高僧,怕到没骨气地跪地求饶,顺便在找机会遁地潜逃。
只不过她现下没敢想着去做一回魅魉,其实迷人惑人不枉也为一条好行的歪歪路。
玉伶站在书房门口,用背靠了靠门扉,已经推不开了。
她进的这小门是陈一乘的大书房用于会客的偏厅,他并不在这里。
陈一乘没应那女士官的报告,也没从里面走出来,留她一人在这门口,属实让她进退两难。
玉伶往前走了两步,余光看见偏厅另一侧的小耳房里并没有点灯,于一团漆黑黑之中已经看不见里面那把何小姐的琵琶了,像是搬走了似的。
快要见到陈一乘的那种紧张局促感又开始漫上心头,所以她在乱瞟。
微醺的醉意似是加重了这种感觉,玉伶开始莫名渗冷汗,也恍似更醉了。
横竖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她连自己这人头都提到他门口了,不见他一面还说得过去吗?
快走几步,见到了坐在书桌后面、正拿着钢笔在快速写些什么的陈一乘。
他并没有抬头,异常专注。
身上穿的还是午后她见过的那件没有大红胸章的军绿衬衣常服。
可就算如此,那肩上复杂的军衔军章也同样迫人。
陈一乘的手边有高高的一沓用草黄大信封整理好的文件,他似乎一直忙到了现在。
玉伶觉着那已经没了的皇帝可能就是像他这般批折子的。
其实这书房好像和她上次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桌上笔筒旁那何小姐的照片不在了,她丢在茶楼的小手包被置于桌沿处。
玉伶突觉这房间的光太过涩眼,视野偶有倾倒,酒劲尚在,想揉一揉眼睛。
但她认为现在的她在他面前做任何事情都似乎是打扰了他,全是逾矩和犯错。
于是房间里只剩陈一乘在写字时迅疾的笔速声响。
他要是再不说话,玉伶感觉自己的头沉到快要在他面前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她这才意识到喝了酒当真会误事。
直到陈一乘批完那张纸,放到一旁时,这才开口问她道:下午找东西找到哪里去了?
语气平平,似是随意问询。
然后他抽出了另一个信封拿出几页纸,根本没有看玉伶。
听见陈一乘终于出声向她搭话,有些懵转的玉伶直接脱口而出:去见了雍爷。
雍爷。
陈一乘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只平平淡淡地重复了一声玉伶的称呼。
他却把手里的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