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伶的装乖卖惨还是有效果的。
陈一乘纵使端得出那厉声的训人腔调,其实本就对她狠不下心。
的确不必去书房了,但还是躲不过。
陈一乘搬来一把矮凳,让她坐在床头的小柜前,台灯下;他则坐在床头,她的身边。
他从小柜的抽屉里拿出备用的稿纸与钢笔,让她誊写题目。
玉伶把自己方才溜下来的肩带提好,然后乖乖照做。
她写得慢,陈一乘用惯的钢笔她拿着总是觉得很重,一笔一画得需用力。
落字虽不好看,但也是整整齐齐的方方块块,是认真在写的。
况陈一乘一直默声看她写字,她也不敢再耍滑头。
就短短的一行题目,他都把她盯到手酸心抖的。
在玉伶写完后,陈一乘把她手里的笔接了过去。
她以为他也要像那位老师一样,先写演算,再讲道理。
但陈一乘提笔也没写什么,转而先问她:珠算如何?
玉伶摇摇头。
陈一乘大概摸了一下玉伶的底子,于是在纸上写了一个书名
《蒙学珠算教科书》。
玉伶看他写字时飘逸的力道,撇捺却收得及时,自己的那几个块块字顿时不堪入目。
而后听他道:揠苗助长不好,明日老师来,你问她要这本书。
让她先教你珠算,学好加减,乘法背口诀,补数除法需多练,验算也很重要。
现在的学校都兴学珠算五年,讲究基础与打底,不该一上来就让你做这种题目,并无意义。
玉伶的手缩在桌下,一边听他缓缓说话,一边在来回颠着那支钢笔的笔帽。
果然陈一乘做什么事都是周到细致的,他全都知道。
那活到花甲的数理老师在她面前都先是想着卖弄才学,让玉伶晓得她知道得多,一上来要先立威严立威信,好叫玉伶更从服畏缩一些,只是玉伶并不是正正经经的单纯学生,因为这点东西便去崇拜一位教师与高知是她一时做不到的事。
且玉伶在夜场混迹多年,并不吃她的套路还反而顶撞了她。
她理所当然地更喜欢陈一乘的体贴。
军座
玉伶扯住陈一乘的左手衣袖,怯怯道:您能不能多教教我?
我说不止今天。
陈一乘的手放至玉伶的发顶,安慰她道:最近时间不多,萧山拉练我得先去一趟,到时候也接你去萧山泡温泉。
话说回来,乖乖刚见那老师,彼此不熟悉,需相处需磨合。
等这周过了,若是仍觉得那老师太过为难你,不能叫乖乖一直受委屈,咱们换一个便是。
他的左手插入她的发间,抚着梳着她的头发,同时在纸上开始写《归除歌诀》。
温柔的力道伴随着他写字时的沙沙声。
可玉伶开始心不在焉,她无法控制自己不盯着他的手指指节看。
看着看着,她手里正在把玩的笔帽的笔夹滑了一下,夹住了指腹,痛得她当即甩开。
在木地板上哐当响了两声,笔帽滚进了床旁边的衣柜下面。
玉伶连忙站起身,想去捡回来。
想也没想就当着陈一乘的面跪趴在地上,衣柜下面太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伸手去乱摸一通。
一开始就没摸到什么,玉伶尝试再凑近一些,手伸得再长一些。
这时她身后的陈一乘也没继续写了,还听得他道:
趴在地上像个什么样子。
他又在管教她。
不过玉伶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她的衬裙现在没能完全包住屁股,裙摆在腿根处荡啊荡的,有些痒。
估摸着陈一乘又在想她这种夜场出来的女人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
算上这一回,他今天都说了她三次了。
可这次她真没有起任何心思,好的坏的一概没有。
于是她反手往下使劲拉住裙摆,受了他的训尽量遮掩,回道:刚才都摸到了,推远了点
玉伶赶紧把那笔帽捡了出来,拘谨地站着,都不敢坐回他身旁的那个小矮凳。
过来。
一听见陈一乘的声音,玉伶的脚先于她的心而行动,听话地再次走近,站在他身边。
他环住她的腰,让她靠着他,才再次提笔继续往下写。
玉伶撇了一眼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的心情总归一晚上都不甚好,她想亡羊补牢,小声道:我没那个意思
陈一乘的语气平平,不看她却反过来问她: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玉伶这才红着脸把目光移至他写好的歌诀上面,连忙随便想了个问题来转移话口:军座,这除法九归都有逢几进几的道理,玉伶不懂。
她手中攥着的笔帽在这时被陈一乘夺了过去,他盖好撂笔一旁,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