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晚祷用的经书,看见主教向我走来。“晚上好。”他露出贝壳般Jing巧的牙齿,透过彩窗玻璃射入室内的斜阳花斑,呈现出夏日沙滩旁蚌贝般五彩斑斓的光亮。这份光亮让我眩晕,站在教堂中央的十字架下,我被眼前的光亮和头顶宗教的启示困住,四方大小的躯壳深处,浓稠的黑暗被关在潘多拉的魔盒里。
“今晚的扫除,是您负责吗?”贝壳一张一合,吐出破碎的虚假的气泡。
“是的,”我回答,暗墨色的海藻从我嘴里伸出颤动的须根,把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搅碎了。
在额头画上十字架,他转身离开了。教堂里仅剩的三五教徒也纷纷转过头,沐浴一天中最后的主的圣光,然后推开门走进朦胧不清的现实中去了。
教堂内只剩下我一人,和没有生息的圣母玛利亚的塑像。当真实退chao,祈祷用的木凳上只留下白色的泡沫,暗示着浪chao的曾经存在。
不,他们不曾存在,我想,在这座腐烂歪曲的城市,真实只存在于这座小小的教堂。追逐虚假的救济的人们来到这里,我倾听,微笑,留下毫无意义的似是而非的谎言,在圣母浑浊的宛如死鱼的眼睛里,在十字架下,泡沫升起,在浮出海面的瞬间,被漆黑的海藻吞噬。
我一边清扫着退chao后纯白的废墟,一边让思绪投入黑暗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早已失去神的宠爱的我,为何会重新回到神的圣光中?我像包裹在小鸟羽翼下的Yin影,看着光的来去自由,却无法离开禁锢我的四尺大小的浑浊天地。
这么说或许产生歧义,我无意离开,又不至于逃走,索性就留在神目光所及之处,颤颤巍巍地说出早已人定的亵渎的宣言: 看着我,然后降下神罚吧。
空虚,空虚随着黑夜的降临来到了神的居所。我放下扫除的工具,提起水桶,从后门进到教堂的庭院。我把脏水倒进花坛里,污浊的水渍隐身在了绵延的黑暗中,黄色的玫瑰沐浴着没有温度的透明月光,摘下黑夜的假面,无情地将肮脏暴露在自己纯洁的柔软身体上。
我把水桶放在地上。一天的工作结束,作为修女的我已无事可做,在等待黎明的这段无所事事的夜,睡眠是挂在脖子上的月桂花环,没有重量,没有存在,但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走向腐烂的窈窕身影。
无论去哪里,我想,至少要换一身衣服。于是我再次提起水桶,绕过玫瑰的花丛与插在地上的死的箭矛——墓碑插入泥土,周围杂草的汁ye早已风干,结合处裸露在干裂的花圃里。一种与永恒的交欢,隐含着古希腊式悖论的愉悦。若人是由泥土捏成的,那死后插入泥土的墓碑,正是跨越生的谎言,背着主的暗藏责备的目光,在夜色的掩护下进行交合,从灌脓的伤口流出子与母的丑闻。
在夜里,没有太阳神的注视,生疲于拙劣的演技,在台后休息去了。死的替补登场,面对唯我一人的观众席,张开了涂抹唇紫的灵巧小口。这时,我听见声响,死的独白被打断。望向剧场入口敞开的大门,有人走了进来。这场没有宣传,没有预告的戏码,有人将与我共享。
我穿过错落排列的墓碑,在一个刻着深海鱼浮雕的长方形墓碑前停下。这诡异的从左上一直延伸到右下的鱼形浮雕,唯有眼睛被磨损得发白了。据说深海的鱼种,因为没有阳光,眼睛退化了。姑且如此,我绕道墓碑后面,看到了一个蜷曲在鱼的Yin影里的男人。他背靠着墓碑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暗红色的花瓣。
“你……”男人的突然出现,让我不知以何种方式开口。不足半米的距离外,是不属于教堂的城市的小道。我在是与非的夹缝里,找到了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然而我仍在此岸,在可以眺望到宗教范围外的空间里,用主给予我的语言说到,“你受伤了。”
男人没有回答我,或许主也遗弃了异教的存在。据说在宗教战争中,秉持着不同教义的人,背负着各自的圣具,为永失圣光的异教徒降下神罚。我半蹲着,看着眼前这个走入我所在的剧场的男人。死没有歌唱,她是否还站在舞台上,我无从得知。
云动了,当微弱的月光洒落地面时,我才回想起,原来主也存在于夜晚。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对着无人的教堂外的小道内心质问着,路面上无人清扫的烟头微微翘起,回答了我的疑问。
和他做爱。
我行动起来。幸好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男人不曾睁开眼睛,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划清了他与地面下那些存在的界线。我架起他,生的重量险些压倒我。男人的头垂到我的右肩,我从血与汗的味道中,闻出了丧失去处、已经死去的子的腥臭。
跨出低矮的围栏,我来到了主的视线之外。一阵夜风吹起,好像圣母玛利亚正在试图留住我拐入异教的邪心。我调整了下姿势,让男人更加靠近我,我的胸磨蹭着他壮硕的躯体,一种暗示带着神启的伪物替我甩开了母的臂膀,我听见无声的叹息融入了我远离神道的脚步声中。
距离教堂后庭不足十米,有一处很大的树林。树林连接着教堂前的广场公园,换言之,教堂位于公园与树林中间,主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