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灵机一动的“办法”在下午时变得更为娴熟,顾燕时偷jian耍滑十分趁手,稍微长一点的曲子,只消能让她寻到两阙合一阙的机会,就总能弹得飞快。
再至傍晚计数时,他说:“一百二十七首。”
昨天才七十四。
顾燕时面上蓦然有了笑意,苏曜眼眸微眯,幽幽投到她面上:“母妃今日弹得似乎很快。”
“没有……”顾燕时佯作从容,“许是时间比昨日长了些。”
呵。
苏曜眉头轻挑,终是没有戳穿她,提笔算账:“两千四百二十六,减去一百二十七,还余两千二百九十九两,计息二百二十九两九钱。母妃现下还欠朕两千五百二十八两九钱——抹个零。”
他微笑,“便算两千五百二十八两吧。”
语毕,他如料看到她小脸一垮,笑不出了。
“天色已晚,母妃回去早些歇息。”他和善地颔首,淡看着她僵硬地起身,身形疲惫地往外走。
小母妃,很能撑啊。
苏曜眼底的凌光一转而过,他悠然靠到椅背上,双手枕在脑后。
下一步她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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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燕时回到寿安宫,兰月如昨日一般请了医女来给她按揉胳膊,又敷了太医送来的药膏。可这晚她还是没有睡好,接连两日这样弹琴,她按弦的手指都磨得生疼,如灼烧般难受。
她又是后半夜才入睡,所幸这次睡得还算安稳。晨起时兰月没有叫她,有心让她多睡一会儿,然而也就刚到平日用完早膳的时候,顾燕时就被院中的嘈杂扰醒了。
“太嫔安好。”兰月带着与玉英与玉叶迎到院中,毕恭毕敬地朝来者见礼,横成一排的姿势却端然就是在挡驾。
“我们静太嫔昨日睡得不安稳,这会儿还没醒。”兰月束手道。
面前的嫣太嫔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如封号,生了张明丽美艳的脸。
一袭暗紫色的齐胸襦裙原并不出挑,勉强也可算守寡之人该穿的暗色,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显出了艳丽。她脸上始终含着笑,兰月说话时,那双明媚的笑眼就淡看着面前的房舍。待兰月说完,她一搭身边宫女的手,朝旁边的回廊踱去:“不妨事,我坐着等她一会儿。”
兰月觉出她来者不善,哑了哑,疾步跟着她:“我们太嫔一会儿还有事,怕也不得空……”
“有事?”嫣太嫔悠然落座,美眸在兰月面上一转,“什么事呀?是不是要去紫宸殿——侍奉新君?”
她的口吻又悠又缓,抑扬顿挫的腔调,听来妩媚动人。
却也敌意十足。
兰月眉心倏皱:“您这是什么话!”
卧房中,顾燕时撑坐起身,因嫣太嫔所言蹙了蹙眉,扬音而唤:“来人。”
被留在外屋候命的玉骨与玉茗闻声而入,当即上前服侍她起身。
顾燕时:“外面是嫣太嫔?”
“是。”玉骨低声,“嫣太嫔来势汹汹,先前有些传言……您大抵也听说过。兰月姑娘的意思是让您等她走了再出去,免得生出不快来。”
顾燕时边由她们侍奉着穿衣边摇头:“传言如果是真的,躲她也没用。这种大事,她必会竭尽全力。”
玉骨听得直有些慌:“那怎么办?您与她身份相当,总也不好逐客。”
顾燕时眼帘垂下去:“我们不理她。让兰月她们也回来吧,她想在廊下坐着就让她坐着。我与她身份相当,不好逐客,可也不用陪着她。”
玉骨闻言觉得有理,就出去喊人去了。顾燕时低着眼,一边与玉茗一起理着衣裙,一边暗自打着算盘。
嫣太嫔一会儿若是跟着她去紫宸殿,固然是个麻烦。可有些事悬而未决也终不是办法,不如借嫣太嫔来一用。
她拿准心思,就如常用了膳、梳了妆,而后便抱起琵琶出门。
途经房前的院子,顾燕时目不斜视,没看廊下的嫣太嫔一眼。
“静妹妹!”嫣太嫔起身,笑容满面地跟了来。
顾燕时好似这才察觉到她的存在,回过身,朝她福了福:“嫣太嫔有事?”
嫣太嫔笑意明媚,身上的脂粉香与笑意一样浓。顾燕时不自觉地摒了下息,听到她和和气气道:“听闻静妹妹要往紫宸殿去。正好,我也有事要同陛下说,我们同行吧。”
嫣太嫔边说,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的顾燕时。
顾燕时眉目间未脱的三分稚气令她心头划过轻蔑——宫中一夜之间传言四起,她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妖Jing呢,原来只是个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是最好拿捏的。
嫣太嫔估摸着顾燕时会回绝,却不怕她回绝。只消她露出不肯的意思,她即刻便可出言讥嘲她蛊惑圣心不要脸。
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面子都薄,哪里吃得住这个?
她于是只笑yinyin地安然等着。
却不料顾燕时不假思索地点头:“也好,正可做个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