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当时没说话,心下思考,面上却平静,一副“聒噪得像两只喇叭,你看我理不理你们”的高冷表情。
孟听枝看着自己手上的链子,“怎么不用心啦?我觉得很好看。”
被这么一说,程濯忽然勾唇一笑,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腕内侧,“她以前也说过我别的不好,我不在意,可她说我对你不好,我不知道怎么了,就不受控地反省。”
“反省什么?”
“反省对你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孟听枝露出一个温温软软的笑:“够了,很好很好了。”
宴会在酒店顶层举行。
下车的时候,夜色里飘雪,孟听枝一伸手就接住好几点冰凉白色,她穿着厚厚的大衣,被程濯揽着很快进了暖气充足的酒店大堂。
手上的雪化了,程濯在电梯里给她擦手。
他低眸垂颈,那个认真擦拭的动作,说不出来的温情细致,只叫孟听枝愣愣地想起来很遥远模糊的记忆。
她小时候上的幼儿园,有一个大姐姐似的年轻老师,对小朋友们总是耐心温柔。
程濯对她,像照顾小朋友。
想到这,她心里一甜,弯弯地抿着唇角。
年会上来的人很多,百分之九十九孟听枝都不认得,但是这一刻,她挽着程濯手臂,款款从电梯走出来,并没有那次在柏莘会所参加生日会时的局促不安。
不认识人没关系,在这种社交场合被别人盯着看也没关系,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慢慢有了这份从容底气。
看到的第一个熟人是贺孝峥。
而那位传闻中的程濯堂姐,她今天也见到了。
一身材质极佳的单肩珍珠色礼裙,穿尖头细高跟,优雅高挑,不仅有名媛的高贵气质,也不失敏锐的时尚嗅觉。
她和薛妙都属于第一眼美人,五官明艳大气,但程舒妤更有锋芒。
彼此轻轻碰杯,喝香槟。
浅谈几句,聊到贺孝峥和程舒妤的婚期在开春时候。
程舒妤看了眼孟听枝,暗暗打量,随后露出一个不至眼底的笑,转去看程濯说:“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带孟小姐一起来参加。”
她将“有机会”咬得格外清晰,听着并不像什么友好邀请。
程濯极淡地撩了一下眼皮,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我肯不肯去都要另说,你急我女朋友去不去?”
程濯在社交场合不爱主动,但有人上前打招呼,他也会自然地向人介绍孟听枝。
对方往往会露出一种经历恍然大悟,而更加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至深夜。
外头雪又下大了一点,从酒店高层落地玻璃窗朝下俯望,墨蓝夜色里,远远近近,雪碎与灯火不易分清。
宴会厅很暖,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季节。
想到苏城还没有下雪,或许过几天再降温就会下,孟听枝忽然感叹,“今年冬天好长啊,感觉冷风已经吹很久了。”
“不喜欢冬天?”
孟听枝转过身,摇了摇头:“怕冷,喜欢夏天。”
想到夏天,就想到离毕业还有好几个月。
她睫毛敛一下,将手放在温温的玻璃上,飞雪落上来转瞬就会融化,过分美好的事物都如天惠,不期而遇,也会不期而失。
“夏天什么时候来呢?”
那只是她当时走神随口说的一句话,没想到在隔天的早上,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程濯把她从温暖的被子里挖出来。
她抬手揉着眼,长睫颤颤,在程濯臂弯里惺惺忪忪睁开眸子,初醒嗅觉闻到一股冷淡好闻的须后水气息,她往他身上靠,蹭了蹭问:“怎么啦?”
话音刚落,膝弯和后腰都贴上一股力,不待她反应下一瞬被人腾空抱起。
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额头,那人说:“带你去过夏天。”
雪停后的平城天色没有晴转,一片浑浊的灰青调,厚重云层将天际压得很低,冬季六点的早上,城市的车水马龙还没有完全苏醒。
酒店顶楼,高楼危宇如星罗棋布,立于最高那栋的顶端,冷风呼啸。
孟听枝纤软的睫毛被凛冽风刀戕害得快速扑眨,眼睛不能完全睁开,只得半眯着,小小一片水光里藏着未睡醒的浓浓倦意。
眼角鼻头都冻得红红。
稍稍一呼吸,就有成片白雾在面前飞舞。
像梦里。
她震撼于眼前的场景,再慢一拍地转去看身边的程濯,他将她的肩一揽,好笑地说:“快走啊,不是怕冷么?”
可能是今早才做的清理,积雪只被铲到四周,还未融化,顶楼宽阔到空寂的地面上,露出一个巨大的字母H,上方停着一架通体黑色的私人飞机,机尾的logo有点熟悉。
孟听枝懵懵的,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先转去机场,等再下飞机,已经换了临海城市。
她从酒店房间直接披出来的大衣此时已经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