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这个机会皇帝确实给了,但暗地里,他一直都在压制祝王一脉的势力,帮扶太子的人。
从始至终,皇后坚守住了这个不堪一击的约定,违约的是皇帝。
祝王听着皇帝恶毒的指责,上身挺直,满目复杂地望着他,泪无声落下。
人都死了,还不够吗?恩怨还要从棺材中掀出来,反复折腾?
皇帝被祝王脸上伤心欲绝的神情蛰了一下,气焰消了一些,他重新坐回位置上,暗暗思考着一些东西。
他还未再开口,祝王便道:“父皇已经打算铲除我了吧,儿臣一直明白一个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这心里总是酸涩得可怕,我想问问父皇,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祝王于他,确实是个无辜且优秀的孩子,只是被皇后的仇恨连带了,皇帝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与皇后的种种纠葛,疼爱不起来。
但皇帝又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祝王的毛病来,祝王从政的几年里,自己交代给他的事情,桩桩件件有着落,而且都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可谓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时雍的杀心忽的动摇了,最后说出口时,竟违背最初的想法:“你做错什么,朕也不打算杀你,只是朕老了,在皇位上待不了多久,这个位置是要留给太子的,你与太子不能再这般明争暗斗了,朕要削你的权而已。”
重音落在“而已”上,皇帝都觉得自己没太多的底气,心虚不已,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
身在帝位多年,夏时雍早已习得临危不乱之术,说出来之时声音笃定,面不改色,以假乱真不在话下。
祝王现在哪还会信他的话,不理会他的言语,面容坚定道:“父皇让儿臣”死“吧,儿不要名不要利不要权,儿想要一条生路,一个平凡人的生路!孩儿变成山野村夫,此生不再入皇城!”
皇帝一愣,略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祝王心死得这么彻底。他原以为他抛不下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东西……
他看着祝王低伏着后脑,皱了皱眉,心中忽然起了试探之意,他故作挽留道:“你想好了?朕只是想削你一些权,将来派你到封地上驻守,荣华富贵不会少的,这些你当真舍得?”
祝王谨记皇帝心口不一的特性,不会被他诱使,眉宇间反而是更坚定,他朝着地板重重一叩,亢声道:“儿臣只愿去个穷乡僻壤,做个乡野村夫。母后已逝,儿远走,一些秘密应当被长埋,儿臣心意已决,还望父皇成全!”
皇帝抓着扶手,沉默了许久。许是皇后已经躺在了棺材里,不用朝夕相对了,他心中的恨意随着天人永隔消减了些。这时皇帝看向祝王,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滔天恨意,而是这人也是他的儿子啊,一个没有做错什么事的儿子,他为何要对他这么狠心?
良久之后,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朕应你了,你去吧,朕会将一切安排好的。”
祝王已是双眼通红,闻言,又伏在地上重重叩了三首,额上鲜血直流:“谢父皇隆恩!儿不孝,愧对父皇养育之恩,望父皇护好身体,夜里批阅奏折之时,不要熬太晚了……”
祝王一语,让夏时雍想起了往前他将祝王叫至跟前批阅奏章的场景,太子仁善不足,果断不够,祝王胜他许多,将他叫至跟前,能帮上许多忙。所以每当皇帝要通宵达旦加急批改奏章之时,祝王就会陪着他直到天明。
想起这些,夏时雍的心软了一些,语气也有所缓和:“你去吧,也多保重。这里很复杂,也很冰冷,或许远离这里,于你来说,才是解脱。朕让李奎收一些金银细软给你,保你余生无忧。”
“谢父皇。”祝王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慢慢地朝着大殿门口挪去。头上撞的那几下,一点也不含糊,站起身之后,足以让他头晕眼花。皇帝见他这般,忙唤了李奎回来:“李奎,送祝王!”
“奴才遵旨!”李奎在门外应声进来,见祝王走路不稳,额角满是鲜血,急忙走来扶住了他。
李奎压根不知道殿里头发生了什么,见祝王是这幅光景,心中大骇,离开大殿之后,忙轻声对祝王问道:“这都发生了什么啊?祝王殿下同陛下起了冲突?皇后娘娘刚辞世,陛下心情不大好……”
他们父子之间一直和和睦睦,李奎哪里见过祝王这幅模样?
一路走到车架前,祝王都没有回李奎的话,半闭着眼睛,手捂着脑袋上的伤口,将一些重心移至李奎身上。
李奎当他是疼坏了,心急火燎地让手下去叫太医。
“李公公,不用叫太医了,府中有郎中,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祝王挪动步伐,同李奎面对面,扬起唇角孩子气地笑了一下:“我将远去,公公不必挂怀,很感激幼时顽皮,公公对我的宽容仁爱。望公公日后多多保重身子,年纪大了,不必事必躬亲,让手下的人做吧。”
“王爷,您……”李奎听着祝王告别的话语,不好的预感立马在心头蔓延。
“不必多问,他要让你知道的话,自会告诉你,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