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良瑾道别之后,颜乔乔马不停蹄赶往勤业台。
爬上黑木楼,刚穿过雕花木拱门,便看到了一个化成灰都能认出的身影。
韩峥。
他抱着臂,微眯着眼,闲闲懒懒斜倚在窗畔,正与秦妙有说话。
一副风流不羁的形象。
平心而论,韩峥生得极好。俊挺的五官,肩宽腿长,深邃眸光沉沉瞥来时,压力与侵略性极强。
秦妙有端坐在书案后,仰着面,姿态温温婉婉。
晨光洒入窗框,为这对金童玉女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颜乔乔懒懒瞥过一眼,恰好与韩峥视线相接。
他淡漠地移走目光,面对秦妙有,语气更温存了几分:“秦师妹切莫妄自菲薄,你若自谦为蒲柳,此地还有何人能看?”
浓眉微挑,懒懒散散。
他音色极低沉,这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夸起人来,就连自诩清高的秦妙有也难以抵御,渐渐便耳根飞红,颊染春色。
“韩师兄谬赞,妙有愧不敢当。”
韩峥低低一笑:“你便是花灯舞不二人选,休再推脱,更不要再向我举荐旁人——山鸡插彩翼,亦不可能变成凤凰飞上天。”
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颜乔乔心如明镜,好笑地轻嗤一声——搁这指桑骂槐说她呢。
秦妙有臻首微垂,大方之中微带一丝羞怯:“妙有笨拙,未来几日练舞时,还请韩师兄多多关照指点。”
“放心。”
韩峥微微倾身,漫不经心地笑着,挑衅般瞥向拱花门下的颜乔乔。
颜乔乔不避不让,挑眉去望。
视线在晨光中相触。
颜乔乔勾唇,露出明艳张扬、全无芥蒂的笑容。
韩峥:“……?”大意了,草包美人听不懂暗讽。
颜乔乔弯弯眼睛,悠悠哉哉回到窗畔。
只见龙灵兰面目狰狞地绞着手中的丝帕,正中处都绞得脱了丝。
“秦贱人,贱人,贱人贱人!假惺惺推举我,害我在韩师兄面前丢脸!韩师兄怎么能这么说我,就算骂我白肚鱼也行啊,怎么能骂我山鸡,呜呜呜……人家是龙龙,才不是鸡……”
颜乔乔拍了拍小姐妹的肩,忧郁叹息。
是她连累姐妹了。
韩峥这个人……惯会挑唆那些心悦他的女子为他争风吃醋,斗成乌眼鸡。
*
今日学的是礼乐。
礼乐这门课,最显著的特色便是夫子每一堂课都要当堂挨个点评批改课业。
不交不行。
于是每次逢七,颜乔乔总要留在黑木楼写课业,写完再回赤云台。
孟安晴等人早已习惯了颜乔乔的作派,下学之后,收拾书本便与她道别。
龙灵兰恹恹垂着胳膊,无Jing打采。
“等一下。”颜乔乔叫住好友,“我有一个想法……”
招招手,四个人头凑头挤作一堆。
“上元花灯夜,真要眼睁睁看姓秦的出风头?”颜乔乔贱兮兮地问。
“当然不!”“不想不想。”“她去死~~~”
颜乔乔真诚地眨着眼睛:“花灯妆那么厚,还要戴半幅面具,不如我们来个李代桃僵如何?你们想办法将秦妙有拖在书院,我扮作她的模样,上台出丑去!”
“噫~”三位小姐妹齐齐挑眉。
“乔乔聪明绝顶。”“智计无双。”“深得吾心!”
颜乔乔看着这几双Jing光熠熠、跃跃欲试的眼睛,心中不得不感慨,前世不愧是炮灰姐妹团。
这可不就是话本里活生生的反派?
“诶,等等!”龙灵兰面露狐疑,“姓颜的,你不会是想要借机亲近韩师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找个接盘侠!”
颜乔乔:“……”
可以可以,反派必备的互不信任、内讧反目也有了。
颜乔乔正色道:“我可以在身上戴个臭药包,一证我清白,二让韩峥以为秦妙有身上有味道。如此,龙儿便不会怀疑我心怀不轨了吧?”
“噫~惹!好恶毒!但是好喜欢!”姐妹团叹为观止,敬佩不已。
颜乔乔点头,续道:“花灯舞结束时,不是还要身展双飞彩翼么?劳烦几位姐妹近几日辛苦一些,想办法搜罗些绿巨蝠翼来,缝两扇丑到辣眼睛的绿翅膀,越大越好,收在伞骨之中。等到舞毕,我当众将丑翅一展……保证记忆深刻,令人终生难忘。”
“嘶,恶毒还是你恶毒!”姐妹团大为震撼,“够狠,在下甘拜下风!”
颜乔乔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微笑,“你们且在这里商量一下花灯那日如何拖住秦妙有,不让她下山——我赶课业。”
垂眸,运笔如飞。
鸦长的眼睫掩住眸色,颜乔乔眼里的笑意消失无踪,心下一片冷冽冰寒。
上元夜,她不仅想要找到“白月光”,还要借机弄死姓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