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楼梯就走下去,楼下却也不是之前曾走过的地方。隐隐的不知道哪里传出钢琴声,我不禁循声过去。沿途浅粉的墙纸上盛开着ru白的玫瑰,途中木头台几摆的花瓶里倒是插了粉红牡丹。在后面有个房间,琴声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我几步过去,在门口倒怔住了,没人在里头弹琴,这是一间起居室,钢琴声是从这里一架留声机发出来的。
起居室里有人,里特站在一旁,在他背后还有两个女佣。里特看见我,神气不变,也不说话。倒是,原来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她对着一面窗,正好音乐停下,大概她察觉了什么,就转过来。是檀老夫人。她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维持镇定,忙点了个头,道:“抱歉,打搅了您。”就要走开。
檀老夫人霎时开口:“来了就坐下吧。”
我顿了一顿,就硬着头皮进去,在她斜过的一张沙发坐了。檀老夫人淡淡地喊道:“里特,给客人拿一副茶杯来。”
说完了这句,檀老夫人就不再开口,自管自地端茶喝着。我才注意到,她一身穿戴与吃饭时又不同,稍正式的套装,仿佛她预备出去。她脖子挂了一串珍珠链子,那珠子白细浑圆,不会抢了锋头,十分合于她瘦小的身材。可以想见她年轻时,必定比现在更漂亮。檀谊沉和他父亲,外貌全都是像了她。
突然我心里不怎么感到慌张,反正来了这里,也有了面对檀谊沉家里人的准备。她是檀谊沉的祖母,不论她知不知道我是谁,要怎样发难,总是长辈,以后也不可能不见面。要是她叫住我,就打算对我说些不中听的话,也不能发作,还要想法子使她接受我跟檀谊沉的事。
女佣送上新的一副茶杯盘,里特为我倒了茶,退到了一旁。檀老夫人朝我看来,安静不语,我便端起茶来,闻见了淡淡的花香。我慢慢地喝了一口,刚刚放下茶杯,就听见檀老夫人问道:“喜欢喝茶吗?”
她说了中文。我微微一笑,答道:“是,我很喜欢喝茶。”
檀老夫人又问道:“家里也有人喜欢?”
我点点头,道:“他们时常喝茶。”
檀老夫人喝了口茶。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淡淡地道:“像是你这样年轻的人,现在通常更喜欢喝咖啡。”
我笑了笑。檀老夫人看来,道:“不过我看你倒像是喝茶比较多的人。”
我笑道:“是。”又道:“比起绿茶,我更喜欢红茶。”最好放糖加牛nai。当然后面的话没有说。
檀老夫人忽道:“你喜欢刚才那首钢琴曲是吗?”
我坦白地道:“我很喜欢,但是请您见谅,我只知道好听,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假如不是亲眼看见,我又以为是有人在这里弹琴。”
檀老夫人听了道:“那么你不会弹钢琴了?”
我微微地笑,道:“是的,我不会。”
檀老夫人便道:“你小时候家里没有要求你学?”
在我小时候我大妈真是想过让我学钢琴,但是我大哥不赞成。我只道:“小时候我很好动,坐不住,大概这样他们不叫我学琴。”
檀老夫人却道:“学钢琴可以帮助稳定性,他们当初就应该让你学。”
本来我有句话就要脱口而出,看看她,也还是按回肚子里了。
檀老夫人说了下去:“谊沉小的时候倒一直是文静的,不闹脾气,我请人来教他钢琴,他学了一段时间去比赛,有了一些成绩,但老师总说他弹得不够好,说他弹琴有个坏习惯,不改的话没办法更好了。我告诉他,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时间,以为他就不学了,倒又要学下去,还要换老师。”
我怔了一怔。檀老夫人道:“我答应给他换老师。这才知道,他在一些小地方,有时候脾气大的不得了。”
我想来想去,怎样也想象不出檀谊沉闹脾气的样子。倒是,我记得他说过的他学琴的事,原来他曾经换过老师,才真正不学了。我想想,问道:“后来他又学了多久?”
檀老夫人看来,道:“中学的时候,有一天他才说不学了。他那时候天天通学,因为钢琴课,新的老师一个礼拜固定来两趟,上四节课。”
学琴的话,绝不可能不另外投入时间练习,在这里中学是很重要的阶段,许多校内活动也不能不参加,那段期间檀谊沉势必忙得不行。光是想想,我便觉得辛苦,不禁道:“当时他这样赶来赶去的不累吗?”
檀老夫人淡淡地道:“他就是这样子,逼他放弃,不如等他自己开口。”就顿了顿,话锋立转:“我跟你家里人认识时,你还没出生。”
我霎时一愣。又听见她道:“自从他们离婚,我们两家就没什么往来。”
他们是谁?自然说的是我二姐与檀谊沉的父亲。我不怎样意外檀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家背景,至于她怎样知道的,现在也不重要了。我面对她,一下子又仿佛困难说话,就听见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
突然檀老夫人用起英文来:“当初他们要结婚,我就不赞成,他们不合适。我的儿子什么德性,我还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