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我点点头,又看他,微微一笑。
我道:“好。”又笑了笑,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重新走着路。倒不会沉默,至少我并不打算安静。随便谈一些事,去取了车子,很快回到公寓了。乘电梯上楼,走到过道中间,我脚步慢了下来,犹豫怎样说话。檀谊沉先开了口,他道:“晚安。”
我停下来,转身面对他,一把抱住了。他没有挣开,倒也把两只手放在我的腰上。我凑上去亲吻他。只有一下子,便分开来。我看住他,松开手。我对他道:“送我回去,好不好?”
檀谊沉没有说话,不过我一动,他也就跟着一块往前走。走了几步,就到了我屋子的门口。我开了门,没有马上进去,又掉过身,与他相对。突然他靠近,俯下脸来。他吻了一吻我的额头。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道:“早点睡。”
我看看他,把喉咙口的几句话吞回肚子里。我略笑了一下,道:“好。”
他便转身走了。我没有多看下去,返身进了屋子里。
早上我睡醒来,格外懒散起不来。窗帘半开,透进灰白蒙蒙的天光,冬日白天总这样的颜色,就算出太阳,那阳光也仿佛没有干劲,到了中午,便乏振无力,稀疏而朦胧,冰凉凉的。我翻过身去看时间,八点半钟。今天我并不进公司,昨天吩咐过,成叔下午才会来接我到大哥家里,为了大侄女的生日。
上午认识的一个女歌手陶凯薇出唱片开记者会,本来我答应她露面,为她捧场,现在不想去了,她不会介意。我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吩咐谢安蕾派人送花,又要她安排陶凯薇上我公司制作的一个热门节目,接受专访。
我抛开手机,闭了眼睛也睡不着,只好发呆。头脑里都是昨晚的情节,所见所闻的那些,就连我也觉得刺激,对檀谊沉来说,也许他的职业缘故,使他对此有点了解,但假如他在性的方面有着Yin影,未见得不冲击。然而他不信他有问题,因强烈抵触,非要说没有。
我倒是相信他的身体没事,每次亲吻,搂在一块,一旦气氛热起来,他也有反应,但是,绝不进行下去,毫无理由。这段时间下来,改变也不大,从他昨天的话来想,大概他对我突然热衷于听讲座与看展,曾经起疑,也没有问。他这方面的防备也还是不减,当面说出简直羞辱的话,将我比作狗,也不肯深谈。我应该生气,偏偏没有,还又冷静与他交谈,如常地道别,接吻……。无非舍不得,就因为喜欢,不愿意为难他。现在倒来为难我自己!现在想想,倒应该借机大发脾气,与他吵上一顿,好过这种吃瘪的心情。
我叹口气,又翻过身,拉起被子蒙住头。
这会儿一睡,就睡过了中午。无论如何必须起来,梳洗之后我找到手机,看了半天,也不见檀谊沉的消息。倒是正常,要是他哪天主动写来一大篇讯息,又或者给我打上几十通电话,才真正稀奇。
今天礼拜三,檀谊沉并不必到诊所去,明天也不用。我和他说好了,明天中午一块吃饭,接着去石岭看风景。上次他跟一个医学院的教授单独去了,我挂住许多天,寻个机会,就提出来,当时他倒是很快答应。这时间他必定在他的屋子,我正预备打电话,又想到了昨晚的事,顿了一下子,就作罢了。不见得总要我主动打电话。
或许我们都应该冷静冷静。
直到下午预备出门,也还是没有收到他的讯息与电话。成叔已经来接了,我换了衣服出去,走到过道中间,朝另一头的屋子看去,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我按了门铃,等了一等,似乎他不在家。我一时错愕,没有想到他会出去。我连忙拿手机,立刻要打电话,突然好像才清醒过来,心口马上一堵,充满情绪,真正有点气恼。我掉过身,大步走了。
门房一见到我,似乎要来打招呼,又一顿。我不在意,随便地点了头,就上了车子。我道:“开车。”
成叔答道:“是。”
汽车走了好一会儿,停在一个街口。我看着窗外的人行道,整排的直挺的树,枝条往外展开,一节一节向上叉出去,风一吹,便颤巍巍的,叶子零零地落下。有一次,我和檀谊沉在公园散步,那里也有这样的树。檀谊沉告诉我,这是香苹婆,到了三四月会开花,小巧的红花。他又说,花的味道不好。我回想着,有些恍惚,心里那一阵紧绷的情绪倒好像缓和下来。他对于各类植物认识很深,只因为时常在植物园打发时间,就为了安静,但是,其他安静的地方也有,我想,他常常去植物园,必定还是因为植物。每次我问他关于花草的知识,他说话口气与平常没有不同,但是他不知道,他看上去总有点温柔似的。
我顿了一顿,马上不想了,又别过头。倒是,我往前看,与后照镜里的一道视线对上。成叔讪讪似的一笑。他道:“叶先生,我看您好像没睡好,要不要绕一绕路?”
我道:“不用了,直接到我大哥那里去。”
成叔道:“是。”
我又瞥了一眼窗外,随口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