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
我不及遮掩自己紧盯的目光,有点讪讪地笑。我清清喉管,开口:“好不好吃?”
檀谊沉淡淡地道:“我还没有吃。”
我两眼看住他,微笑起来,说:“那你快点吃。”
檀谊沉默默地看着我,我很觉得依依不舍,还是拿起刀子切牛舌。这里的炖牛舌不是第一次吃了,倒是第一次吃不出滋味。整个心思半点无法专注在吃饭的上头,今天机会难得,一定不能吃完饭便算了。
吃到了甜点,是法式栗子蛋糕。我道:“秋天都要结束了,我才吃到栗子蛋糕。”就看看檀谊沉,他用了一口便放下叉子。我道:“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檀谊沉道:“前面吃很多了,吃一口知道味道怎么样就可以了。”
我忍不住道:“这个话要是让朱铭棣听见,他一定不同意,他非得架住你,告诉你这个蛋糕需要吃完整个,才是真的知道味道。而且,不是有句话,说吃甜点的胃是另一个胃。”
檀谊沉神情微动,不过不接腔。
我看看他,便笑道:“朱铭棣是我的好友之一,他是法式甜点师,他有一家店,他也会做这个栗子蛋糕,非常好吃。”
我道:“下次我们一块去他的店里吃,顺便介绍你们认识。”
檀谊沉看着我,那神气平淡。却道:“有机会再说吧。”
我一听,霎时心里整个敞亮起来。我感到前途十分光明。我笑道:“好,我记得找个机会。”
檀谊沉没有说话,他端起水杯喝水。水是另外开的气泡水,当然是我的要求,他对水的味道没有差别,大概也完全不介意。
我拿起水杯,看着附在玻璃杯上细致的泡泡:“这牌子的水口味清爽,气泡不刺激,很合适搭配味道比较重的主菜。”
檀谊沉放下了杯子。我道:“你喝了之后,觉得怎么样?”
檀谊沉看来一眼,他道:“不错。”就抬起手看表。
我一看,立刻道:“你常常需要出国去参加会议吗?”今天难得又这样坐下吃饭,可是吃过甜点,照着他的脾气是要提出走了,怎么也要拖延几下。
檀谊沉放下手,道:“离开医院以后比较少。”就顿了顿:“这次是那边的医师朋友邀请去发表一篇病例。”
我想了想,道:“你这阵子常常读资料,就为这个是不是?”
檀谊沉道:“也不只因为这次,本来都需要做研究发表。”
我道:“我以为你离开医院出来,不用再做这些。”
檀谊沉道:“我还在执业,不管在哪里做事也免不了。”
我忍不住感叹:“看起来医师这个职业,也不太容易。”
檀谊沉看过来,没有说什么。我也不用他说,接着谈下去:“你第一次到槟城去吗?我小时候去过,觉得天气太热了,不喜欢,后来也没有再去。其实我有个姨婆住在那里,我妈还时常去探望的。”
我道:“我外婆在我妈准备读中学的时候过世了,外公是做生意的,到处跑,没办法照顾我妈,只好让我妈去姨婆那里,我妈中学就在槟城读完了,后来才回国念大学,然后被发掘去演戏,接连拍了电影跟电视剧,又唱歌,然后认识我爸。听见说我妈要嫁给我爸,外公十分不赞成,还是姨婆特地飞过来疏通的。”
这一说,仿佛没完没了,我有点停不住,周米他们几个人也知道,可是我不曾对他们以外的人说出家里人的事,即使有的事,外面的人也知道。坦白说,我爸我妈的恋爱,根本一出纠葛的情感剧。我不说,并不因为羞于启齿,只是烦于解释,在外面的看着复杂,不晓得里面是再简单不过。
简直也想不到有一天约会竟说这样无聊的事。我当然不是不会聊天的人,随便搜刮都有两句中听,偏对着檀谊沉,好像不能够装模作样,那些花俏的台词,他听了仿佛还不怎样,我先要有点窘起来。
他又不主动找话题,常常说着说着,就要谈我自己,每次都有种羞耻的心情,可是一说,也停不下来,情绪高亢,恨不得把许多事情告诉他。
无论对谁都没有生出这样的感觉。
或许气氛使然,分明没有喝酒,却也有点醺醉似的,我怔怔地盯着檀谊沉,那眼睛鼻子嘴唇,以及肌肤的色泽,无一不恰好。在我周围好看的人很多,或许总有几个比他好看?我想不到,没有一个像是他这样的气质,冻如寒潭,可是水面一皱,掀动的波光,吸引了我整个的热情。更不必谈年纪。假使他不说,我根本也不相信他比我大了五岁。时常也忘记这个事实。
我又恍惚地记起告诉过罗妮我择人的标准,始终说的那一套,现在不正满足了?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但又想,为什么我要使自己这样辛苦,只要我愿意,哪个人不行?我从没有这样长时间追求着同一个人,因隙断绝联络,趁着有机会又巴巴地求和,谁会使我这样?假如是别人——这样想,我忽然十分抵触去想假如——没有人了,不会有谁会让我这么费尽心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