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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嫁来不仅不会为难,更会尽心照应是真,太妃跟贾敏有交情亦是真,绝对没有她嘴里说得这么亲厚。但就凭这一般般的情意,也足够太妃知道贾敏跟她二嫂打心眼儿里……不合。
关键是太妃已经把水溶的态度琢磨透了:王爷看重宝玉和黛玉这两个,一个用心提携,一个娶进门来,同时王爷跟贾贵妃也有些默契,但荣府的其他人……王爷的意思大概是:他们死活,干咱们屁事。
所以太妃把荣府这几位请来,来了回打人专打脸——省得给荣府太多肖想的余地。说句心里话,太妃也是挺烦王夫人这种短视又贪婪,不把别人家孩子当人看的管家太太。
而北静王太妃这十分不寻常的态度,已然让人老成Jing的贾母有了足够的预感。
她戴上老花镜,接过单子匆匆一扫,面色僵了一瞬,便笑呵呵道,“这单子怎么只有这几页?我记着给玉儿的厚实多了,”她看向儿媳妇王夫人,目光却像是裹了刀子,“怎么就疏忽了?”
王熙凤闻言,笑容不变但微微瞪大了眼睛。
王夫人猛地起身,面色发白:她并无急智,着急的时候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原著里邢夫人要帮贾赦把鸳鸯哄到手,贾母得知便大怒,迁怒王夫人的时候王夫人只能干站着,现在……依然只会干站着。不过原著里有探春出头解围,这回则有凤姐儿强力挽尊。
凤姐儿连忙起身,“这就成了亲家,也不怕丢脸。太妃知道我们二老爷那边要补上工部一笔亏空,银子送去了后续还不知道,二太太又忙着我们宝二爷和林妹妹两桩婚事,一时忙得糊涂了也是有的。”
这台阶补得好,贾母神色稍霁,对王夫人道,“你且坐下。”见王熙凤果然拉着王夫人坐了下去,又转头对太妃道,“工部一日没个结果,莫说我这个儿媳妇,连我心里也是没个安生。”
太妃何等火眼金睛,把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三个表情尽收眼底,就知道克扣嫁妆绝对是王夫人一人所为。
既然得知罪魁祸首,太妃也不会让贾母和凤姐儿一起下不来台。
她并不追着王夫人不放,而是说起在座三个女人都十分关切的朝堂之事,“贾大人原本那位上司,担着工部侍郎期间分给属下们的银钱,还有冲着他奉上的孝敬,有不少都是从历年下拨的工程银子里抠出来的。虽然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但他出事,那就非得追究不可,亏空查出来,陛下震怒,那工部的窟窿也得他和他的下属们补上。”
这话就是告诉贾母她们,这事儿有皇帝盯着,银子不补齐,轻则丢官,重则跟着前工部侍郎一起进大牢作伴。
太妃不给贾母她们问话的机会,“甄大人眼见着就要升任工部侍郎,”见贾母她们齐齐神情微变,“我记着王爷提过,甄大人真是王大人举荐?听说甄大人与贵府也素来交好,王大人更是亲家太太的亲哥哥?”
王夫人这会儿心里是真地五味杂陈:大哥举荐了甄应嘉?!那会儿大哥许诺……许诺不会让她和妹妹两个亲妹子没个好下场……可稍微细想一回,蟠哥儿得罪了北静王,大哥……什么都没说……
连番打击之下,王夫人已经不大绷得住了。
贾母一看就明白内里有故事!只是此时不好追问,而且太妃所言,让这位老人家心思急转:费心费力费银子攀上一门贵亲,为的就是这个!
你说贾政知不知道工部递补的工部侍郎是甄应嘉?当然不知道啊。你说王子腾告没告诉王夫人是他一手把甄应嘉推上侍郎之位?必须没告诉啊。
所以回荣府的这一路,马车上的气氛压抑极了。素来讨人喜欢的凤姐儿都不敢言语,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
回到荣府,凤姐儿机警地告退,贾母便留王夫人说话——许儿媳妇先回房换件衣裳梳洗一下再来,这是亲眼见到儿媳妇也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贾母不想太过逼迫之故。
等王夫人再来,气色果然稍微好了那么一点。贾母点了点头,暗道:还算经得住事儿。
于是老太太把王夫人叫到自己身边,难得推心置腹道,“咱们如今手头是不宽裕,却也不能动用玉儿的嫁妆。我知道你一直寻思着北静王府未必指望得上,不想只图个颜面好看,便送去那么一大笔银子。我只说你这一回,那些银不算我置办给敏敏的嫁妆,有多少是我姑爷留给玉儿的,你心里有数。而北静王府跟咱们亲疏远近,能不能帮衬咱们,你今儿也见着了……以前你纵有私心,大面上总过得去,这次究竟是怎么了?”
老太太还能容忍王夫人,说到家就是老太太再清楚不过:王夫人私心再大,也是为了宝玉好。而老太太固然疼爱黛玉,但宝玉黛玉摆在一起,让她只能选一个,答案也是明摆着。
王夫人沉默片刻,直接哭了出来。
而原因也让贾母万分无语: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荐了个姑子来,这姑子推算无比Jing准,以前的事儿样样都准,随后说起将来,荣府前程全在宝玉一人身上,而宝玉的贵人正是他舅舅,偏生黛玉出嫁后又只会牵连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