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沧玉走进了那荒凉的村子。
这村子并不算大,藏在山腹之中,看起来不太与外头往来,人也不多,只有几十户人家,都是些土屋茅草棚,满打满算恐怕这个小村里都只有百来口人,眼下生了疫病,逃得逃、走得走,想来更是没几个了。
村内悄无声息,只有远山山中偶尔传来凄厉的鸟声嘶叫,仿佛什么恐怖片现场,水清清半点都不惧怕,背着包袱就往里走,她推开一间矮屋的门让两妖进去,温声道:“二位恩公,小奴这家里没什么招待的,暂且先委屈你们了。小奴先去看看婆婆他们,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千万不要随便外出。”
沧玉看了看水清清的家,家徒四壁,只有个像长椅的木板床,连唯一值钱点的小锅都破了洞,恐怕他跟玄解拔根头发下来都比这姑娘整个家底值钱。屋子矮得吓人,沧玉不得不稍稍躬下点身体才能好好进出,否则一站直大概就要把屋顶给撞破了。
沧玉撩开眼前的茅草屋顶,对就要离开的水清清问道:“对了,水姑娘,我们来此其实还有个目的,是受一位生了重病的友人之托来寻人的,你既然在村子里长大,知不知道村子里有谁认识谢通幽?”
谢通幽当时并没有说出那位朋友的名字,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如今是用着怎样的身份跟姓名,假如给当初认识的姓名,恐怕要误导沧玉,所以现在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问问谁认识谢通幽。
“嗯?谢通幽?”水清清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来,她很快就摇摇头道,“不曾听说过,村子一月才出去采办东西一次,大家都是托唯一有牛车的王大叔帮忙,要是在外面有什么朋友,大概只有王大叔了,不过他在疫病开始的时候就赶着牛车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二位恩公要是找的是王大叔,恐怕是来晚了。”
如果这位王大叔已经走了,那他就不符合“收尸”这一条件,肯定不是。
更何况谢通幽哪有这么无聊,千里迢迢跑来认识个砍柴的山野农夫,这农夫要真的是谢通幽的朋友,那绝不可能自己带着一家老小逃跑。
“好吧,多谢。”沧玉点了点头。
水清清见他们没有什么要再问的,就很快离开了屋子往村子更中心走去。
“她不希望我们在夜间出去。”玄解坐在那张木头床板上,那上面只铺了些混着棉絮跟破布的茅草,好像睡在上面的是只羊,是只狗,而不是一个少女。好在玄解并不在乎这些东西,舒适与安逸对他毫无意义,他并不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这一点叫沧玉一直很佩服。
沧玉跟着玄解一块儿坐下来,差点没被晃走心神,不由得一惊,低头瞧了瞧,才发现这四脚的简陋木板床居然还缺了个半只脚,拿了块石头垫着,一时间千言万语难以出口,只好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又站起身来对玄解解释。
“这里生了疫病,只怕死了不少人家,不知道他们如何处理尸体,加上这村落只剩下些孤寡老幼,山中野兽估摸着会来啃食尸体,夜间出行的确不太方便。”
沧玉弯着腰,才发现这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屋子居然还有个小窗,就凑过去看了看,不看倒罢,一看简直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小窗与门分别是屋子两侧,这儿的屋舍纵然不高,可不至于矮小到完全遮不住沧玉与玄解的视野,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村子另一头是什么模样的。
这窗户正对的是一座灵堂,可以清晰看见一座棺材摆放着,有个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正跪在地上烧纸。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视线,对方很快就转过了脸来,她不但衣服白,连唯一露出来的上半脸都很苍白,在幽茫的月光下,看起来简直像个死人,一双黑沉沉的眼珠子,下半张脸被布蒙着,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
她看见我了。
沧玉心中直冒寒气,他的眼睛与那白衣女子对上了,纸钱仍在焚烧,一张接着一张,还有些金元宝,灰烬飘飞在空中。那白衣女子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机械地几乎不像个活人,反倒像是扎给死人的纸人。
有那么一瞬间沧玉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炸开了,他猛然撤回了身,惊骇无比,下意识抓住了玄解的胳膊。
“怎么了?”
“你看。”
沧玉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下意识紧紧抓住玄解的手,直到玄解凑过身来看了看,他皱眉道:“棺材?”
“你没看到人吗?”
沧玉的额头都快冒出冷汗来了。
“人?”玄解淡淡道,“没有人,只有一副棺材。”
沧玉背上的寒毛都快倒立什么了,他挨着玄解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里居然真的没有人,甚至连火盆都消失了,空中飞舞的灰烬倒是落在了地上,可完全不能作为证据。
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难怪水清清要我们别出去。”沧玉哑然道,“这村子未免太怪异了些。”
“别害怕。”玄解捏着袖子一角给沧玉擦了擦汗,模样十分平静,“也许你说的那个人回到屋子里去了。”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