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贤跟沧玉在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 快手快脚地造了三间茅草屋, 虽不知道谢通幽要不要留下来, 但他不留下来恐怕也没地方去, 毕竟要谢通幽自己下山没有问题,可要纨绔子弟谢大公子独子下山就是千难万难了。
所以沧玉还是多给他造了一间。
两人快要醒转时,君玉贤从瓮中取了一大碗的腌菜出来, 又舀了五碗粥放在桌子上。
灰条菜是贫苦人家吃的菜, 饥荒时常被拿来充饥,太平盛世的时候鲜少有人喜欢, 在路边乱长了大片都没人愿意看一眼,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的。君玉贤一心修道,不贪口欲,少沾荤腥,这野菜山中长成, 采摘容易,加上他辟谷多年,因此并不费心思在饮食上。
沧玉吃了没文化的苦头,喝第一口粥的时候, 还以为自己在咽一碗中药煮小米, 差点没吐出来, 强忍着吞下去后就再不愿意碰第二口了;玄解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人参娃娃看起来则很喜欢这清苦的味道;只有谢通幽捧着碗在哇哇大叫, 说君玉贤试图用这么难吃的饭菜谋杀他。
君玉贤的神情复杂又微妙,最终忍住了暴打谢通幽的想法,又取了些腌萝卜条出来,这才堵住谢通幽的嘴,大喊大叫变成了小声嘟囔。
“没有用。”玄解放下粥碗,很平静地告诉君玉贤,“我还是进了谢通幽的梦。”
君玉贤并不是很吃惊,点了点头,用筷子拨了拨粥碗里几粒米,淡淡道:“本来就是试试,不妨事,接下来我教你一段口诀,你背下后试试看。就算不能让你完全摆脱影响,起码也要能够自己掌控,说不准还能练成一门神通也未可知。”
不知道为什么,玄解竟转头看向了谢通幽。
谢通幽当即装傻充愣,嘻嘻笑道:“老道,你该不会是吹牛吧。”
这句话不知道是怎么触到了君玉贤的点,他沉默了下来,既没有跟谢通幽呛声,也没有发怒,好像终于有点失望了的模样,轻声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谢通幽还在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人真是反复无常的生物,沧玉看着君玉贤,想起初见时对方意气风发的模样,到如今却是万般无奈,似乎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哪怕他们不过两面之缘。
晚饭之后,君玉贤赶人参娃娃去土里休息,说是今日不要他练功了,小胖娃听见没有作业很失望,去土里时都是闷闷不乐的。这让永远停留在大学没毕业的沧玉多少受了点刺激,由衷觉得自己对不起曾经的老师,失忆归失忆,他还多少记得自己写作业从来没这么积极过。
之后君玉贤就带着玄解去了那间都是藏书的茅草屋里,而沧玉带着谢通幽去他们的暂住地休息。
茅草屋不是很远,谢通幽进屋看见缠绕在半空中的树网,略有些无语地看向了沧玉,半晌才问道:“二位平日……就是这么睡的么?”
“玄解喜欢这样。”沧玉笑道,“我以前不太喜欢,现在觉得有些意思。”
尤其是刁难谢通幽的时候,就更有意思了。
谢通幽忍不住想道:所以我家客房里那些趴在墙壁上的藤蔓都是你们搞出来的?而不是它们自己努力长出来的啰?
然而这话跟沧玉说有什么用,他还在笑,谢通幽没有天真到觉得“罪魁祸首”会好心放自己一马。
“那我要怎么睡。”谢通幽沉沉叹了口气,按照他的身手上去并不难,可是谢家大少爷不该有这样的身手。
沧玉不以为然道:“不过这点高度,对你来讲又不难。”
“很难。”谢通幽轻声道,他在暗夜之中看向沧玉,看不见他的眼神里带了什么情绪,只是觉得那双眼睛格外得亮,缓缓道,“难如登天。”
难得岂是这张藤床,是天罗地网,是仙凡有别,是他的命中注定。
他说得不是藤网。
沧玉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又抓不住,他并不是那种喜爱开玩笑开到不知分寸的性格,听谢通幽声音认真,立刻将藤网降低了许多,温声道:“这样好了么?”
谢通幽轻轻笑了笑道:“沧玉兄,你……真是个……”他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般,半晌才叹道,“实在多谢你了。”
虽是无用,但谢通幽或多或少确实感觉到了些许安慰。
好险,差点就收到好人卡了。
沧玉在心里擦了把汗。
然后谢通幽故作笨拙地爬进藤网里唉声叹气,演技十分浮夸:“没有被子可怎么办啊。”
还要什么自行车!
沧玉不太清楚谢通幽跟他师弟的瓜葛,只是觉得自打上山以来对方就表现得颇为欠揍,好像巴不得招人厌恶,一时有些纳闷:就算是仙凡有别,也没有必要这么尽职尽责的把自己的人设安排成这么个纨绔子弟吧,你又不是蝙蝠侠?
不过也是啦,这种事不是不能理解。
好比方说班里第一跟班里第二考大学,结果第二名去了重点大学,第一却差点挂到三本,就算学校不差,可到底差距太大,心里难免是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