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也紧随其后, 对着少庭和他身旁的白人军官,颇为局促的躬身弯腰,不同于他的兄长一口还算能听懂的汉语,少女明显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发音。
她结结巴巴的以怪异的发音说道汉语:“您好, 我是望月三郎和望月晴子的妹妹。”
少庭对这两位都有印象——来自于晴子的讲述, 在母亲葬礼上哭的站不住的两个哥哥, 就是不知道这是大哥还是二哥。
以及那个刚出生就母亲去世的五妹。
他不是没有揣测过, 关于望月晴子和望月三郎的后续发展。按照晴子的叙述, 应该是与几位并无什么感情, 和父亲更是亲缘淡薄,那么如今只有兄长带着妹妹来处理后事, 看来果然如望月三郎所说,他们在家中并不受父亲的重视。
“如果可以, 我们想和许少庭先生单独聊一聊。”男人对阿尔托用英文说道。
阿尔托同样以英文回复,并不客气,直言:“我受人吩咐,是绝不会让这孩子离开我眼前。”
最后,只让阿尔托带着的两名英兵退出门外等候,办公室中剩下他们三个国家的四个人。
男人解释道:“三郎的死与您无关, 这点我们并不怀疑,请您前来,也并不是怨恨您,只是我们始终想要知道那天, 晴子和三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执?”
男人用汉语说完,身边女孩突然用日语插了话,她语速很快且焦急的说了一串。男人等她话落,也用日语斥责了句, 这女孩才绞着手指头满脸委屈的闭上嘴。
男人道:“菜菜子说,晴子和三郎感情最好,她绝不相信晴子会杀死哥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请您一定不要欺骗我们。”
话落,那名为菜菜子的女孩已经上前,不管不顾的对着少庭鞠躬。
少庭面无表情的等这姑娘情绪冷静下来,因见他不为所动,菜菜子握了握拳头,退到了兄长身后。
“我想知道,晴子会怎么样?”
他开口说出进来的第一句话。
男人从未松懈对他观察,听闻他说的话,略微松了口气,他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尽最大努力保证晴子活下去,三郎已经死掉了,我们不能再失去晴子。”
“况且。”这男人说,“如果三郎还活着,他也一定不愿意晴子死掉的。”
对于这话,少庭只觉得讽刺,他并未隐瞒,只将晴子翻译小说组织女性权益的事情隐去。从那日晴子找到他讲述对他小说的喜爱,进而关于她在前线遭受的侵害,以及到了工部局后,望月三郎是如何责骂她甚至让她举抢自尽的话,几乎没有错过一个字的重复给了这位兄长。
他考虑到男人的汉语水准,尽量放慢语速,这人汉语水平却比他想的要好,等他说完,这人面上已经浮上了极尽的悲哀神色。
他就明白,这人听懂了,但是少庭却不信这人不知,讽刺问道:“晴子遭遇的事情你难道要说,你一无所知?”
“我安慰过她,这是无上而伟大奉献。”这人却叹息说道,“没想到她竟然痛苦到这种地步,可是憎恨只会毁掉自己,她应该宽恕自己。”
男人说完,就见眼前这年轻人沉默不语,他以为是说动了这年轻的华夏作家。
然后就见这位年轻的作者对他嘲讽道:“无耻者永不反悔,只有好人才会等待一个道歉。”
“晴子小姐一直都只是在等待你们的道歉。”少庭嗤笑一声,“就是因为一直等不到啊,没有人给晴子小姐道歉,就是因为你们都理所当然——所以,我说,还不知道是谁杀死了望月三郎吗?”
男人神色顿时动摇,急忙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是你们杀死的望月三郎。”
这年轻人像是害怕他听不清楚,字字清晰的吐露着,“是你们逼着晴子,递给了她名为痛苦的刀,推着她逼着她杀死了望月三郎。”
“而且我相信,这世上对于望月三郎的死亡,没有人会比晴子小姐更加痛苦。”
“所以,救她出来吧,你当年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这一次至少保住妹妹的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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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触动这里的望月兄妹,但男人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菜菜子,他说道一半,菜菜子已经捂着眼睛,泪水从她指缝往下落。
阿尔托颇有些不自在的望着天花板,等菜菜子擦了眼泪,男人才道:“我们想救晴子,但前提是晴子肯听我们的话——将她证词改掉,否则无论如何,我们也都无法保证她的生命。”
因此,本是想摆脱阿尔托带自己去见沈灵均,Yin差阳错的却先去见了望月晴子。
这是出乎意料的见面。
看着眼前面容憔悴,但意外的神情恬静的年轻姑娘。他很诚实的开口:“我本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是总一郎哥哥拜托你来劝说我的吗?”晴子笑道,“可是,真的很抱歉,以后不能看到您写的小说了,也没有机会让您点评我的作品了。”